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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沒有一塵不染,暮春時分,滿是花樹的地方免不了落紅葉片,掃之不盡。然而這樣反多了幾分煙火氣。
那人強大的氣息籠罩著整個院落,向燕開庭昭示著他的存在。
燕開庭走了兩步,站定,等待。他的目光斜斜垂落,投在腳前石板路的青苔上,沒有四處張望尋找。左邊廂房裡有很輕的呼吸,那應該是臨溪。
至於夏平生,他是燕開庭見過的最深不可測的高手,即使清晰放出氣息,也根本找不到他的方位。
院牆邊一棵高達六尺的桃金娘下現出一個人影,就像一直站在那裡,卻在此刻才進入視野。
那人滿頭白髮,卻沒有半點老態,只看面容也就三十許人。一身青衫,除了料子好些,和玉京城裡無數個管事級人物一般無二。
“胡東來回去向你告狀了?”燕開庭的聲音裡滿是譏諷。其實他也知道得罪夏平生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可在這一刻就是感覺再也無法忍耐。
夏平生的目光沉靜猶如深潭,下一步就出現在燕開庭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平生的動作舒緩隨意,然而在眼力足夠的修士眼中,根本沒有死角能夠躲避。
燕開庭眼中像有風暴乍起,甚至瀰漫出些許紫意,不過最終還是一動不動。
夏平生也只是一觸即離,下一刻就站在了三步外。
他像是根本沒有看到燕開庭滿溢的敵意,聲音和目光一樣平靜。“談嚮應的‘血河大法’源自幽冥之地,滿是腐敗和侵蝕,不管內傷還是外傷,都要即時處理。否則好了表層,卻會在內裡埋下隱患。”
燕開庭想到付明軒幫他逼出內傷,不由深吸一口氣,按捺住胸口一團無名之氣,緩緩道:“多謝夏叔教導。”
“面對談嚮應這種比你高一個大境界的強者,應該全力以赴,那種時候還想收斂實力,是沒有意義的。”夏平生的口氣倒像是真的在教導。
燕開庭再也忍不住,譏道:“古話不是說兵對兵,將對將。夏叔的意思難道是,下次還需要我去對付他?”
“我已經去見過談嚮應了。”
燕開庭一愣。
“偃月宗門是真的丟了貨物,一整船的法器胚胎,此事不會就此罷休。”
燕開庭冷笑道:“所以他們不去抓真正大盜,就想著栽贓,找人來賠款就好了?能在偃月宗門那裡過關嗎?”
夏平生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再故意去踩陷阱,然後把自己摔死就好。餘下的是他們要頭疼的事情。”
燕開庭頓時被這句話堵得胸口發疼,都有些羞惱了。
這次的這個局沒把他完全套住,可他也不算是破局了。魚鉤脫餌,沒能釣上小魚,小魚卻是差點被大魚吃掉。對燕開庭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夏平生道:“你根本不需要去應對這種招數,所謂見招拆招,和被牽著鼻子走又有什麼區別。以你的天賦,又得泰初為本命兵器,整整六年沒有寸進,卻去學人勾心鬥角,不是捨本逐末又是什麼?”
燕開庭耳根熱辣辣的,夏平生的話句句誅心,偏偏全都無法辯駁。他這次是早有防備,但沒想到最終出手的會是“血矛”這個層次的高手,這種踩到捕獸夾的感覺,比不小心掉落陷阱的感覺還要壞。
夏平生道:“不要去做與你性情不符的事情,以你現在這個境界和重位,還遠不到追求實力之外東西的地步。”說到這裡,夏平生就收了聲,看他表情竟是說完了。
燕開庭倒不意外,過去的十多年裡,夏平生實際上也承擔了不少對他的教養之責,幾乎都是如此生硬直白。他磨了磨齒後根,牙疼般地道:“謝夏叔訓導。”
夏平生走這一趟,像是真的只為教訓他這些話似的,略點了點頭,身形一閃就此隱沒。
晦澀而強大的氣息徹底消失之後,“曲波院”的花花草草重新又活潑起來,遠遠從湖面上吹來的風,已經帶著暖意,燻蒸一路桃杏,暗香浮動。
燕開庭極目四顧,忽的有些茫然。
第十六章 昔我往矣
玉京城的夜晚,萬家燈火,十分熱鬧。
“曲波院”外,越過一道雕刻六藝的內牆,就是付家府邸的灰白外牆。
街道上的喧囂聲浪被攔在內牆裡外夾道的花樹中,傳不到這邊來。但是層樓高的桃金娘並不能完全阻隔視線,站得稍微高一點,並不需要多超常的視界,就可以將城市一角清晰收入眼底。
燕開庭就是這麼做的。他蹲在屋頂上,眺望兩堵牆外的紅火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