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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鬆,掌心中的火把骨碌碌沿途滾下去。
洞穴裡霎時躥起半人高的仗勢,而後越演越烈,那火像是要燒到上面來,細細簇擁著,將溫禾安的面頰勾勒出一圈光團——她長得漂亮,且並不清疏冷淡,高高在上叫人有距離感,現下被火光一襯,眼仁純澈,竟有種溫暖無害之意。
如果忽略她之前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舉動的話,這種形容便尤為貼切了。
溫禾安靜靜看了一會火光,裹緊了自己的襖子,轉身下山,一步一步往自己“家”走。
在荒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下山,她竟還有閒心分心,從袖子裡將先前對付那三個殺手的黑琉璃瓶拿出來,放在掌心裡翻來覆去地掂著。
實際湊近了看,那瓶子不是琉璃,只是有琉璃的光澤,那是一種世家大族用的仙金。
甭管歸墟那些人傳她傳得如何邪乎,可事實是,現在將她渾身上下摸個乾淨,恐怕唯有這個瓶子,還能證明她曾經確實“身份不凡”,能與世人眼中的龐然大物溫家扯上干係。
溫禾安晃晃瓶子,皺眉:“沒了……”
一共也只有一瓶子的量,但今日這三個,已經是她遇見的第三波刺殺了。不管是哪家勢力要置他於死地,得不到確切的答覆,必然會再次行動,而她保命的手段幾乎已經用完了。
能活到現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歸墟獨特的地理環境,一些人不好大張旗鼓請陰官擺渡親自現身。
而即便是這樣,以殘廢之軀面對成群的殺手,也無異於在死神的鐮刀下游走,勝算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沒了瓶中之物,今天用過的陷阱也沒用了,若是這時候再來一批奉命來的刺客,她只能把他們往溺海邊引了。
真要是走到了那一步,就是傳說中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溫禾安兩手疊在袖子裡,慢吞吞嘆了口氣。
天太冷了,這具身體太弱了,曾經的“相好”和死對頭又太陰魂不散了,這一切都讓人心情很不好。她得想點開心的事。
明天她要起早一些,將裝藥的玉瓶賣了,還有那塊玉佩與香囊——如今生活不易,蚊子再小也是肉。
賣了這些東西得來的錢,她存一半,剩下的一半約莫得花在醫館裡。今天胳膊被砍了一刀,光是敷止血藥還不夠,若不及時處理,會化膿,引發高熱,好在上次她買的藥還剩一副,今晚可以湊合湊合。
約莫半個時辰後,溫禾安從後山的一條小道翻出來,她腳步很輕,穿著臃腫的衣服,身姿卻像貓一樣悄無聲息。
她給自己選的“家”在最角落,方圓兩三里,除她之外,統共只有三戶人家,說句不好聽的,人死在家裡一個月兩個月的,都沒人能知道。
溫禾安不敢立刻回家,她在數十米的地方找了個遮擋物將自己藏起來,盯著那座在風中搖搖欲墜的小茅草房看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確定裡面沒有別的情況,才慢吞吞推門進去。
屋裡一片漆黑死寂。
她彎腰在小木櫃裡找了根蠟燭,點燃了照明,又給自己燒了鍋水,煎上藥,等水燒得差不多了,堅持拖著不太清醒的腦子和身子去洗了個涼意刺骨的澡。
收拾完一切,她端起灶上那碗黑乎乎苦得要人命的藥一飲而盡,再面無表情給自己傷口換藥。
最後熄燈,潦草地鑽進棉被裡睡覺。
棉被是乾淨柔軟的,湊近了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只是厚度不夠,應對這樣極端的天氣,明顯是力不從心。溫禾安一上床,就用被子矇住了頭,可即便如此,還是反覆從睡夢中被凍醒。
渾身上下,每一根頭髮絲都在哆嗦。
後半夜,溫禾安猛的掀開被子坐起來,她垂著眼,睫毛安靜地垂下,幾近燃盡的燭火盡職盡責地照向她,將透明眼窩處照出一團明顯的陰翳,這與她臉上的乾淨氣質尤為不符。
她深深吸了口氣,腦子裡只剩兩個念頭。
——歸墟不能再待了,她得找到辦法出去,除非她真的決定躺著等死了。
還有就是。
——她一定要殺了江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