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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長,她都很焦躁,很惶恐。她時時驚夢,無所適從。她接受了孫鋼已死的現實,卻無法把他在心靈留下的空缺補上。她變得形銷骨立,像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孫鋼的補償款下來了,兩位老人讓她拿著部分款項去尋找另外的幸福。她對孫鋼的情意他們都看到了,但她才33歲,還年輕,這年頭也不興守寡。她搖頭。她這人不人鬼不鬼的,誰要?她無家時,孫鋼給了她一個家。這裡就是她的家,她哪兒也不去。她甚至跪求老人,不要攆她。 可她仍無法面對孩子。她不見到兄妹倆還好,一見到了,她就頭疼欲裂,有發狂的跡象。 她想騙自己,可見到他們,她就無法騙自己了。於是,兩個孩子也漸漸疏遠她。 一年以後,有人便來說合。說他們這個家,老老小小,媳婦也是婦道人家,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有這麼個人,三十五歲,孤身一人,窮困潦倒,願意改姓入贅。煤婆舌炒蓮花,說得二老動了心。 程玉珵見到尤僖,印象並不好。他的形象跟孫鋼差了天地。但低眉順眼,看似老實本分,也沒有反對,想著有些事他出面也好。於是,尤僖成了孫鍺。 沒多長時間,孫鍺便說家中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不如開著小店掙些收入。程玉珵並不信他,店裡裝修進貨都是她在管。可是家中也離不得人,店裡主要是孫鍺在。可是在一次老人住院半月後,她來到店裡,發現店已被孫鍺當成賭債抵押了。 這件事鬧得很大,程玉珵本想讓他走。孫鍺賭咒發誓會痛改前非,祈求她給他一次機會。她終於心軟。 以後孫鍺收斂了很多。 他無所事事,有一天他以父親的身份去到孫沫的學校,跟老師交流。孫沫忍無可忍,回家後就對著他大吵大嚷。 “不是爸爸關心你麼。”他訕訕解釋。 “爸爸?我爸爸已經死了,你也想死嗎?你死了也只是孫鍺!”孫沫狠狠地盯著他。“別打擾我的生活。否則,我讓你連孫鍺也做不成,回去做你的尤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對孫家宣示主權。你,配嗎?” 程玉珵本來覺得孫沫有些過份,可她無意掠到孫鍺看孫沫的眼神,說怨毒都不過份,愣了。他的心思?他什麼心思? 也許感到地位的不穩,有一天他還下了藥,進了她的房。她很憤怒。他手段卑鄙,內心陰暗,有不測之心。可是孩子遠未長大。 她與老人商議,把孩子全託在校。其時,孫洙才五歲,上學前班。孫沫也在上了高中以後住了校。 不久,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本來她想打掉,到底沒捨得。而且,她也考慮,他自己的親骨肉,總會有顧忌吧? 於是,孫瀅才順利降生。 孫沫十八歲了,高考完畢後,他就回了家。當天,他把各位鄰居親戚叫到自己家中,鄭重宣佈:以後,這個家,他做主!誰反對? 孫鍺活動這麼多年,自然也有與之相善的,而且這幾年倒也當真消停。但此時面對少年的氣勢,竟也無人敢吭聲。孫沫一直都很強勢,一雙手還常提溜著不可名狀的令人心顫的動物,曾經是不少人的噩夢。但他做事從來有理有據,讓人無話可說。 在以後的兩三個月,孫沫果真呆在家中,完成著他的承諾。他給爺爺治療腿疾,幾乎臥床不起的爺爺終於站了起來。他還把孫瀅的戶口遷到了孫鍺的老家。兩三個月,便將孫鍺多年的經營打成了瓦灰。 孫沫上大學之前,再次重申了的地位。並警告孫鍺,是孫家給了他棲身之地,他不思感恩罷了,若做鵲巢鳩佔之想,便是畜牲不如。 他走時,程玉珵隨眾人送兒子到了門口。走之前,孫沫忽然轉身擁抱了她。雖然多年未親近,他的擁抱有些僵硬。 十八歲的少年,雖然體格瘦削,但身高已成。他比孫鋼似乎還要高些,雖眉眼有別,行事作風活脫父親的翻版。 他說,他理解母親的作為,也是源於愛。表現或有偏差,但根源無差。 孫沫的話讓她想落淚。然後,自孫鋼死後,乾涸的雙眼終於第一次有淚水的潤澤。 孫沫上學走後,孫鍺的心思就有些活泛起來。但他發現,少年人雖走了,但留下的安排密不透風,他無隙可乘。 …… “洙洙,你哥哥18歲那年說他理解了媽媽。叫媽媽哭時盡哭,笑時盡笑。他在幕前,我可幕後。洙洙,媽媽一直以為自己要堅強,不能哭。現在我也擁有這個權利了,歲月才有了盼頭。” “洙洙20歲了,你理解媽媽嗎?也許你愛過就會理解吧?” “洙洙,媽媽並不喜歡你走音樂這條路。音樂這東西,可悅人,也可惑人。可醫人,也可傷人。媽媽怕你被傷。” “但是你喜歡,媽媽也不攔你。但要記住,遇事先護己,切莫先護人。” “洙洙,孫鍺孫瀅不是自己人。與人為善,人要先是人!” …… 孫洙好像做了夢。她夢見母親象兒時一樣摟著她,耳邊叮囑。她清晨醒來,卻在枕上發現一根斑白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