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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就的法制和說英文的勞動力群體,在三十年間,把香港從一個英國的小兵營和補給站,推擠成為世界第一大港口,第三大金融中心,地皮第三昂貴的大都市。
由於地皮難得,所以用心建設。建成的高樓彷彿德國造的萬寶龍筆,細細觀察,每個細節都在不露聲色中被精確地照顧到,每一寸土地都被頂尖的建築師用當時最好的技術和工藝壓榨出最大的功效。由於高樓密集,高樓之間遊廊相連,人車全部分流,百分之八十的情況下,商務會晤步行可達無需坐車,打雷下雨不用打傘。因為密集,常常能撞見名人,感覺活在沸騰的生活中。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我在機場趕飛機撞到兩次周星馳,戴副墨鏡,麻布衣衫,身體瘦小如去了毛的柴雞,表情呈現早期抑鬱症面容。我在酒店吃早茶或者中飯兩次撞到成龍,就坐在隔壁,和幾個老外在談事兒,白色便西裝,米色便西褲,五十男人一枝花。我在滙豐銀行總部樓下的自動取款機上取點現金,瞥見何鴻燊車牌是HK 1的羅爾斯羅伊斯在旁邊的小路右轉,開向皇后大道中,他坐在司機的後面,右手邊應該是保鏢,保鏢戴著金絲眼鏡,臉上沒有橫肉,眉宇間竟然還有些溫文。離滙豐銀行總部大樓幾十米之外,就是東方文華酒店,那裡有好吃的蛋糕和巧克力,那年愚人節的那個晚上,我想,一定有不少人看到象落花一樣從酒店墜下的張國榮。儘管高樓密不透風,但是供人民舒展身心的保留地不容侵犯。高樓之間,依山就勢,是公眾免費運動場和盆景一樣的街心花園和兒童樂園。坐計程車5分鐘,保護完整設施完善的太平山就敞開三四個登山口等人攀爬出汗削減肚腩,山路樹大蔽日,偶爾見得到小獸出沒。坐地鐵三四站,就是銅鑼灣的遊艇碼頭,坐遊艇出去不到半小時,就是了無人煙的離島和浩瀚的太平洋。這種密集下的方便,在世界其他任何地方,我都沒有看到。
人民有了些錢,吃喝嫖賭。溫飽之後,再有些錢,買房買車,香港街上的賓士車和上海街頭的桑塔納一樣普遍。一個人有兩輛車了,再有些錢,買藝術品買古董。儘管已非盛時,克里斯蒂在港島會展中心開秋季拍賣會的預展,依舊人流如織,小老頭們表情儒雅,稀疏的白髮梳理得一絲不亂,小老太太們撲點點淡妝,肌肉萎縮了的手腕上,老坑的翡翠鐲子,水足色濃,映得那隻戴鐲子的整個小手都是隱隱的翠色。無需交任何押金或者提供任何證件,每個人都可以對任何一件拍賣品上手,即使是康熙的羊脂白玉國璽,也可以請服務生從玻璃櫃中拿出來,然後放自己的手在玉璽的雕龍上面,眼睛微閉,隱約感到康熙的手剛才還放在上面,餘溫尚在。皇后大道中靠南一點,是荷李活道。兩千來米長的小街道,兩旁全是古董店,書畫瓷器傢俱玉器。看店的男性居多,年歲不一,三十來歲到七十多歲,同樣欺生,同樣騙人沒商量。古玩這個行當自古不禁騙,於是恍惚間這條街就是兩千米的江湖,每個店主其實都是使劍的高手,從櫃檯裡拿出來的每件東西都是一著劍式,等著看你破解或者出血。過過招,挑出幾件足以亂真的新工老玉,說,“這些不對”,盤盤道,說,在北京古玩城,我常常和河北小崔、廣東阿蔡以及河南大張喝茶,店主的殺氣漸漸熄掩,給我泡一杯陳年的普洱,問我是自己做生意還是收藏。店主的眼睛看一樣不遠處的太平山,說,手上走過太多的好東西啊,去了臺灣,去了美國和歐洲,去了這太平山的半山和山頂的豪宅,“有時候覺得對不起祖宗,但是又想,這裡面有運命和劫數,留在國內,真的一定比放到大都會博物館好嗎?留在國內,躲得過文革嗎?躲得過貪官嗎?”我去過一個老收藏家在半山的公寓,殖民政府早期給政府官員蓋的房子,一點沒有香港蓋樓常見的尖酸侷促,反而有些北京西城各個部委老房子的氣度。公寓的外表破舊,但是高大幹淨,草木濃密,進屋,老收藏家穿個棉布圓領衫大褲衩子,關上客廳大燈,開啟四周射燈,屋子就成了一間博物館:光顧景舟仿時大彬的紫砂壺就有十幾把,光商代圓雕的玉獸和玉人就有四五個,玉種、刀工、沁色都好,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中國廳裡,這種成色的東西也只有一件。老人說,玩古的最高境界不是擁有,而是暫得,玩古的人都是出納,經手而已,所以有重寶不如有好眼力,眼睛看到了心裡微微醉了就好了。老人還說,緣分未到,還有些好東西存在滙豐銀行總部地下室的保險櫃裡,這次看不到了。
大富之後,香港縱容性靈。六百萬人口的香港,寫字的有李碧華,單就文字而論,十三億人口的大陸,有幾個比她更靈動妖嬈?拍電影的有王晶,累了一天,誰會捨棄大俗大雅的王晶而去看假藝術真媚俗的張藝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