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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發出震天的聲響來。

“爹呀,姐呀,馬瞎子家的狗三多打我了,你們管不管呀,馬瞎子你管不管呀,姐呀爹呀你們管不管呀”

琴琴就在米米跟前站著,她哼了一聲對米米說:

“誰叫你罵劉巧蘭罵得那麼兇。你一個丫頭,那麼髒的話也能罵出口。劉巧蘭已經是馬三多家的女人了,難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你罵了人家女人,你活該捱打。你罵人家的女人人家不打你,那才是傻子哩。”

米米突然不哭了,呼地從地上坐起來,一把撕住琴琴的脖領子吼道:

“劉巧蘭像潘金蓮這話還是你先說的,你倒怨起我來了,你這個臭不要臉的,馬三多應該打你的嘴。”

說完米米很輕鬆地在琴琴臉蛋上扯了一個響亮的嘴巴。這一個嘴巴把琴琴嚇壞了,她眼睛一擠,就掉出了兩顆眼淚。她的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個字也不說,胸脯和肚子在米米眼裡一聳一鼓地起伏不止。她沒有還米米一個響亮的大嘴巴,而是奪過米米手裡的小人書,一撕兩半,又一撕兩半,啪地甩到米米那張驕傲的臉上。在碎紙屑紛紛下落的當口,琴琴揚長而去。

走進街門的時候,琴琴回過頭對米米說:

“我看你倒更像潘金蓮了。”

聽到琴琴這麼說,米米又抽搭起來了。

很多時候,擊痛別人的不是巴掌,而是一句話的重量。

從老呂家出來,馬三多的步子看上去已經有幾分僵硬了。他的腦袋從脖子上垂下去,像秋天霜打過的紫茄子,表面已經皺了皮,看不出一點光彩。

老呂家的牛已經給鄰村的親戚借去了。馬三多隻有灰溜溜地從老呂家的街門裡走出來。其實這只是一個託詞和藉口,馬三多出來的時候,明明聽到了後院裡傳來的牛哞聲。

但馬三多也只有出來了。

接下來,馬三多懷著心裡剩下的一些希望,朝老王家走去。

老王家養了一條黑白相間的大花狗,馬三多走過來的時候,它擰起鼻子,齜著牙朝他笑了笑,接著突然貓下身子向前一個俯衝,鐵鏈子咔的一聲就繃緊了。馬三多聽到了鐵鏈子繃緊後的嗡嗡聲。馬三多明知道狗嘴夠不到自己,但還是跳過去閃了一下。他從門側像一隻耗子一樣小心翼翼地溜進了老王家白木板釘的街門。

老王正在啃一隻已經沒有肉的羊頭。馬三多進去的時候,他剛好把一隻羊眼珠丟進嘴裡。老王咯噌咯噌地咀嚼著,喉嚨裡發出狗啃骨頭時哦兒哦兒的聲音。他板刷一樣的胡楂上沾滿了羊油和肉屑。看見有人進來了,老王嗯嗯著,用下巴指了指炕沿,示意馬三多先在那裡坐下。

馬三多坐下後,眼睛盯著老王不停蠕動的腮幫看了好一會兒。

老王終於將一顆羊眼珠吞下去了,他舉起白花花的羊腦殼,朝馬三多晃了晃說:

“你也啃一口?”

馬三多咕嚕嚥下一團口水說:

“你吃,你吃我爹叫我來借牛哩,我們家牛死了,地種不上了。”

老王把嘴從羊頭上挪開:

“唔——是這個事哇。”

馬三多說:“是——就是借牛的事。”

老王不慌不忙地把羊腦殼上的油汁和肉末舔乾淨了,又拿起斧子。他想把羊腦子弄出來吃,又怕弄壞,不敢用大力,便小心翼翼地用斧背敲起羊腦殼來。他轉了好幾個方向,弄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弄開。老王伸出長長的紅舌頭,不斷地舔著油漬漬的嘴唇和胡楂,抬頭看了一眼馬三多,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幾乎就要洩氣了。

馬三多主動過來幫了他的忙。一斧子,羊腦殼就譁一聲裂開了,露出一團白嫩嫩的腦漿。老王笑嘻嘻地說:

“你看這,多少年吃不到羊頭了,連個羊腦殼都弄不開了。”

老王用筷頭子顫巍巍地挑出白嫩的羊腦,朝馬三多晃了晃,沒等馬三多點頭或是搖頭,他便迅速將筷頭伸進了自己嘴裡。老王幸福地閉上眼睛,細細地咂摸著,像酒徒品味一罈五百年前的老酒。他臉上盪漾著興奮的神情,一時不知道怎樣才能把這個幸福的時刻打發掉。

老王吃羊腦的時候,馬三多不斷咕咕地嚥著口水。

老王吃完了最後一點羊腦,然後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臉上那層幸福的神情忽然被他藏到肚子裡去了。老王陰著臉說:

“三多哇,你爹瞎了我知道,你們家的情況我是知道的。我們家的牛也已經老了,和你們家的老黃一樣老了,實在不能犁地了。你說,要是你借我的牛去犁地,也給犁死了,你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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