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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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軍官們意志堅定不肯放棄尊嚴,家屬和孩子可不管那一套,立了在廳裡,一面深深呼吸著誰家鍋裡的肉氣,一面高高興興嘆息道:“好香,嗯嗯,好香好香!”因為肉都用來熬湯喝,並且儘量多放水,熬久點,所以香味飄飄的時間就可以持續很長,不同炒,一兩分鐘就完事。大家都不炒肉,因為炒過的肉會縮水,就既不經嗅,也不經看,更不經吃了。而且,肉是越肥越寶貴,甚至兒歌就唱起肥豬肉來。
記得有首老老的法國小調,不知由哪位留學巴黎的前輩將它唱回了中國:毛主席領導農民鬧革命時。這小調被重新填詞目流傳甚廣。剛上小學時,音樂老師也教過我們的是“打倒土豪,打倒上豪,分田地,分田地”誰知到了1960年,孩子們依了原譜,唱的卻是“揭開鍋蓋,揭開鍋蓋,肥砣砣,肥砣砣,快點拿個碗來,快點拿個碗來,拈兩砣,拈兩砣!”
還有支北方的情歌。打土豪分田地時歌詞已被改了一遍,是“崖畔上(那個)開花,崖畔上(呀)紅,受苦人(那個)盼望,得(呀)解(呀)放!”紅房子的小孩也不知從何處學來另一份詞,常常在八角廳一面認認真真呼吸著肉香一面嘻嘻哈哈指指點點,唱著“案板上(那個)肉,有肥有(呀)瘦,你吃肥(那個)我吃瘦,他來啃骨頭!”還齊齊哼了過門道: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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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我們唱的吃肉歌,媽媽覺得很好笑。爸爸一向要求他所有的孩子能吃苦,並且吃苦而不叫苦,再努力做到能苦中尋樂。媽媽說那兩首吃肉歌,也算勉強入得苦中尋樂之例;但我們畢竟是讀書人,讀書人尋起樂來,應該呈現讀書人的風流儒雅。我們問什麼是讀書人的風流儒雅,媽媽就講了個故事——
從前有個窮得家徒四壁的秀才,偏偏被幾個促狹同窗逼著請客,還說要吃出風味才算請了。窮秀才略一沉思,朗朗笑道:“有何難哉?有何難哉!諸位明日便可光臨寒舍品嚐在下的唐詩菜。”唐詩菜可是一眾同窗前所未聞的東西。
翌日客至。窮秀才接出只圓碟,碟白無華,僅置一條青蔥,蔥旁各伴一邊色澤金黃的威蛋黃。眾賓愕然。主人誦道:“兩個黃鸝鳴翠柳。”繼而再上一淺藍陶盤,盤中排著一溜豆芽,再誦曰:“一行白鷺上青天。”同窗喝彩聲畢,問:“窗含西嶺千秋雪又當如何?”主人使端出一方豆腐,細細微了薄薄一層鹽,於是彩聲又起;未了,窮秀才取個海碗盛出煮過豆芽的清湯,那兩半殼取了蛋黃剩蛋白的鹹蛋浮在湯中一漾一漾,他就搖頭晃腦高聲吟哦:“門泊東吳萬里船。”幾個喜歡惡作劇的同窗歎為觀止,便心悅誠服,拱手而去。
聽完故事,我們三姐弟就興致勃勃,提出要做“詩謎菜”讓父母去猜。我說:“猜對了就做萊的人洗碗,猜錯了就猜謎的人洗碗。”妹妹就批評我賭癮深重。爸說:“沒關係沒關係,有賞有罰很公平。”
第一個週末,我將南瓜皮冬瓜皮削得薄薄一小片一小片煮了端出,爸爸吸完一斗煙仍看不出啥名堂。媽媽問;“是不是昨夜西風過園庭,吹落黃花遍地金?”我們姐弟就拍手歡呼。飯後全家擁去廚房看我爸洗碗。
第二個星期,妹妹將只柚子皮耐心燒烤,颳去焦黑,又在水中泡了兩天,再切成厚厚的長方狀。她先在大盤中放條燙熟的野菜馬齒莧,然後將一塊一塊在鹽水中燜透的柚皮騎縫砌好,將那條紫杆綠葉的馬齒莧遮了一半露一半。才一上桌母親就說:“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輪到可可時,他蒸個胖乎乎的饅頭,插根竹筷,熱氣騰騰擺到大家面前。爸爸媽媽捧腹大笑,然後一齊誦道:“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稜中!”
至今我們姐弟下廚,還有著將菜育擺得賞心悅目才端上餐桌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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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外婆的聲調很柔和。兒歌簡樸又美麗,讓她一哼,就哼出一幅又一幅寧靜清純的畫面,如同葉賽寧的小詩,好親切好親切,慢慢將我化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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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兄弟姐妹之間,外婆對我尤其偏愛。也許因為孩子們中只有我聽得懂她的廣州話;又也許因為她絕對聽不懂四川話,不知我在外頭闖禍成名;再不然,就是由於我一生下來她就見過,13年後重逢,她倍覺心疼。這匹害群馬在外婆眼裡心中便依舊如幼兒。她對我愛得無微不至,總要叫到跟前沒完沒了細細地看,每天中午,還要拍了我的背,哼著兒歌哄我睡。外婆的歌是廣州歌,是什麼“月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