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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謝愛光看到了得茶的驚人的一面。她沒有這種心理準備,當他的面容從門口出現時,她還長吐了一口氣,說:“我真擔心通知不到你,還怕他們不肯放你出來。我確定不了你到底能不能夠到,沒敢告訴自姐姐——”接下去的話被得茶那令人驚異的動作打斷了,她看到他一言不發,突然走進裡屋,跪在床前,雙手一下子摟住了白夜的脖子。
此刻的白夜是背對著得茶的,也許她根本沒想到得茶會來,也許她早就有心理準備,總之她沒有回過頭來。得茶彷彿用力要掰過她的面孔來,而她也在用力地迴避,甚至把自己的臉埋到了枕中。他們兩人這樣一聲不吭地扭來扭去,把跟進了裡屋的愛光嚇壞了,她發出了哭音輕聲叫道:“大哥你要幹什麼,白姐姐剛剛睡了一會兒。”
得茶突然停止了扭動,他站了起來,在房間裡急促地不安地走動著,突然站住了說:“愛光你出去!”
“你瘋了!”謝愛光生氣了,“你不知道白姐姐要生寶寶了嗎?”
“五分鐘!”
“一分鐘也不行!”
得茶盯著這固執的少女,他的隱在昏暗中的瘦削的臉,讓她想起倫勃朗的畫,那還是運動前在一個偶然的時刻看到過的畫——她從來也沒有想到她會碰到這樣的人,她現在所經歷的事情使她變成了另一個姑娘。
得茶看上去還是那麼冷,他和得放多麼不同,得放是火,是普羅米修斯,得茶呢,他像什麼,像水嗎?”你出不出去?”他再一次問。
愛光搖搖頭,她吃不准他要幹什麼,現在她有些後悔起來,她不該悄悄地把得茶叫來,白姐姐會生我的氣吧。她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她看到得茶再一次伏到白夜的臉前,一邊用一隻手撫摸著她的汗津津的頭髮,一邊開始親吻她的脖子、她的額角、她的眼睛、她的面頰。他的忘我的神情,甚至是有點喪失理智的神情讓愛光驚心動魄,他除掉了眼鏡,在昏暗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變得有些陌生的面容,她還親眼看到,他的眼淚落在白夜的緩緩轉過來的蒼白的酒窩裡。開始閉上眼睛的謝愛光發起抖來,一邊慢慢地往門口移。當她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見他正在親吻她的唇,他們想剋制自己的哭聲,但他們的低噪更像是嚎陶大哭,他們相擁相依的場景,讓謝愛光忍不住也哭了起來。她走出門外,走到那星光燦爛的茶坡前,她一直在哭,一邊叫著得放的名字,這一切超過了她能夠想像的、能夠承受的極閾,愛情原來是這樣地痛苦啊
滿天的星光閃爍,盼兒在茶園間奔跑,她拉著九溪奶奶在茶園裡奔跑,茶蓬鉤攔著她們的衣服,一片刷刷刷的聲音。九溪在後面照著手電筒,一邊推著她們一邊低聲地催:“快一點兒,快一點兒,真是小腳老太婆也比你走得快啊。”
杭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是不是主讓她把這個生孩子的事情接下來。和白夜只有過一面之交,那一面就是驚心動魄、跌宕起伏,她發現她是那種要讓上帝特別操心的女人。她彷彿是一條純潔的歧途,一個無辜的陷階,一種命中註定的錯誤。盼兒和這樣的女人的區別,彷彿就是此岸與彼岸的區別。但這並不妨礙她對得茶所產生的那種奇特感情的理解——人們被自己與生俱來所不具備的一切所神秘地吸引,你能夠說那是因為什麼?沒有迷途的羔羊,便沒有上帝。杭盼甚至認為這一切和運動無關,沒有運動,杭得茶依然會和白夜一見鍾情,白夜依然會和吳坤分道揚鐮。運動來了,有一些溫文爾雅的人開始殺人,那並不能證明是因為運動帶來了撒旦,使他們變成魔鬼。盼兒想,那是因為撒旦早就已經潛伏到人心最黑暗的深處了。
九溪奶奶也已經快七十了,冬夜無事,正在家裡整理黴乾菜,聽說有個大肚皮快要生了,夾起個包袱兒就往外走,一對大腳,倒也走得利索。一邊在茶園裡奔著一邊自說自話:“要死不要死啊,什麼也沒有怎麼生訴兒啊!尿布呢?啊,紅糖呢?雞蛋?這種東西老早就要備好。山裡頭生孩子,多少不放心,又不是從前舊社會。人家都往城裡跑,她這個產婦娘怎麼反而往山裡跑——”這麼說著,突然在御茶樹前停住了,盯著盼兒問:“抗老師,她不會是資本家地主出身吧?”
九溪在後面扛著擔架,擺擺手,說:“老太婆,你是要吃巴掌了是不是,看你說什麼呀,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九溪奶奶彷彿醒了過來,叫了一聲“我這個老發昏“,拔腿就跑。他們已經聽到了哭聲,那是愛光的哭聲,彷彿這時候她已經有了預兆,災難又要降臨了。
是的,隨著暮色的降臨,嘉和發現災難真正降臨了。他坐在葉子床頭,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