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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能夠感覺到女兒微微顫抖了一下的消瘦的肩膀,女兒的頭別開了。
前面擠著的一箇中年男人,顯然是不認識他們杭家的,對著嘉和耳語道:“日本佬兒說了,如果教會不把裡面的人交出來,他們就要炸鐘樓呢。這麼'別'了一天,教會'別'不過日本佬了,他們已經答應把人交出來了。這會兒,那人就在鐘樓裡敲鐘呢。噴噴噴,真正是吃了豹子膽了,早上甩了日本兵兩個耳光,晚上還敢不停地敲這大鐘】”
旁邊便另有人問:“聽說了是什麼人了嗎,這麼大的膽?”
“說是羊壩頭忘憂茶莊杭家的二少爺呢!”
問的人恍然大悟,說:“這份人家啊,難怪,殺人放火都敢的!好漢也出在他們家裡,強盜也出在他們家裡,杭州城裡也算是一塊牌子了。”
“輕一點,你不要命了,有沒有看到那騎在馬上的人,那也是杭家的呢!”
兩人那麼說著就縮了回去。葉子聽到這裡,手就揪到了胸口上,嘉和的右手就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點,對著她再一次地耳語說:“不要慌,出來也好,出來也好,不要慌,不會出人命的。”
正那麼說著,就眼看著青年會的大鐵門開啟了,日本人持槍嗷嗷地叫著,腳步聲咋咋地響著,驚心動魄地朝裡面衝,而鐘樓頂上,那鐘聲也更為大作起來。鐘樓下幾乎所有的杭人都啊啊地叫了起來,人群一陣陣地騷亂著,盼兒突然尖叫了一聲哭了出來,卻立刻被父親一把摟過,把她的臉埋到他的又寬又大的胸膛上了。
這時,一個穿著牧師衣服的洋人走到了大門口,仰望著鐘樓,邊劃十字邊高聲地祈禱起來——我們在天的父啊,請饒恕我們的罪孽吧;主啊,你已經以十字架上的鮮血告知我們了:彌賽亞必須受難,並在三天以後起死回生,仟悔和赦罪的將傳遍世界,看見這一切的你們將為此作證,人子將親自實現天父對你們的承諾,但你們必須等待,自上天而來的權能終將會降臨在你們身上——阿門
所有站在大鐵門前的杭人——無論信教的還是不信教的,都划著十字,跟著那牧師祈禱著——阿門,然後,低下他們的頭來,甚至盼兒和葉子也划起了十字,低下了頭。只有嘉和一個人昂著頭,他要看著漢兒從裡面完好地出來,他要漢兒也看到他。
果然,鐘聲突然就停了,一陣嚎叫之後,傳來了零亂的腳步聲,然後,嘉和看見幾個日本兵拖著杭漢從大鐵門裡出來。杭漢一開始還半低著頭,和那些日本兵掙打拉扯著,突然,葉子尖聲地叫了一聲,在場的杭州人幾乎沒幾個人能聽懂,但杭漢卻突然抬起頭來,他聽懂了,他的母親脫口用母語叫了他一聲——我的兒子!就在杭漢抬起頭來朝母親叫他的地方看去時,嘉和突然跟起腳來,高高地舉起手來,頻頻地向他揮著。杭漢朝他笑了笑,點點頭,嘉和兩隻手舉過頭頂,以作揖的方式,不斷地和他的侄兒打著招呼,彷彿是說:漢兒,你是好樣的;又好像說:漢兒,拜託你了;還好像說;漢兒,一路平安。這種本來應該是下輩才能對長輩所做的禮儀動作,一直延續到他們再也看不見杭漢的背影為止。騎在馬上的小掘一郎,用手裡的馬鞭指著不遠處的杭嘉和,輕輕地對杭嘉喬耳語說:“這個人,就是你的大哥吧。”
小掘上午就知道,親手打了日本憲兵兩個耳光的,又是他們杭家人,而且,還是那已經死了的女人沈綠愛的親孫子。一開始接到嘉喬報告的時候,因為嘉喬沒說那層關係,小掘揮揮手就說:“通知憲兵隊,立刻搜尋鐘樓,把那人弄出來,什麼地方打的耳光,就讓那憲兵在什麼地方回打。中國人有句古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打夠了,就地正法,槍斃。“又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記住了,要暴屍十天的,這也是中國人的老刑法,我們也不妨入鄉隨俗嘛。”
嘉喬遲疑了一下,沒走,卻說:“剛才孔廟來人報告,趙寄客急著要見你。”
小掘的眼睛就一下子地亮了起來,興奮異常地說:“嗅,竟有此事,看樣子,太陽也會從西邊出來的了。嘉喬君,你估計他找我會有什麼事情嗎?”
嘉喬這才說:“我看八成是和鐘樓上的人有關。”他不敢看小掘的眼睛了,低下頭去說:“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報告,那個逃入鐘樓的人,正是我二哥杭嘉平的兒子,名字叫杭漢。”
小掘一邊穿著外套一邊若有所思地說:“現在我知道他是誰了。他是我茶道老師羽田先生的外孫,也是明天就要來杭和我們日方接洽的南京政府的代表沈綠村的親甥孫,還是你杭嘉喬的親侄兒。你們杭家很有趣,先是燒了我住的院子,然後是給我計程車兵吃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