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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樣子。
然後,小掘冷漠的目光就開始注視在車轅旁邊站立著的杭漢了。他彷彿是在看他,又彷彿對他視而不見,這目光就是一種強梁式的語言。杭漢完全明白這種語言在此時此刻的全部意義——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在鐘樓上單槍匹馬抗爭著的熱血少年了,他已經不怕在眾目瞪陵之下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了。他輕輕地走上前去,接過小撮著手裡的煙和打火機,他朝那兩個憲兵深深地鞠躬,一點也不比剛才九十度的鞠躬要高,然後,他笑容滿面地向他們遞過煙去。他那種明顯的奴顏婢膝的樣子使那幾個憲兵更為困惑,他們都是當時親自到鐘樓上去捉拿杭漢過的,他們都能認出他的面目來。他們一時還不能理解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九十度的鞠躬和鞠躬之後的一百八十度的對皇軍態度的大轉變。
他們只得再一次看看他們的小掘一郎大佐,他們發現他的馬鞭子垂了下來,他們的刺刀也就垂下來了。小掘的確感到了勝利的快感,他要的就是這種“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效果,他就是要讓杭州人嚐嚐孫猴子翻不出如來佛手掌的厲害。在杭漢低下頭來的一剎那,他感到自己放他是放對了,雖然當時他可沒想到會有今天這一齣戲。你不是連自己的血統都不願意承認了嗎?可是到頭來你還是不得不在這種高貴的血統面前低下自己的頭顱。雜種!你害怕了,你怕死,怕吃皮肉之苦了;雜種,你讓我看不起你,雖然我今日放了你,但我還會讓你嚐嚐以後的厲害,我不會輕易就放過你的,等著瞧吧!
杭家的掃墓隊伍就這樣又往前走了,可是剛剛走過了那幾個杭家的男人,小掘一郎的馬鞭又舉起來了。那幾個憲兵一看,連忙又把刺刀橫了起來,兩匹馬拉著的車子就又停了下來。轎簾輕輕地在清明的風中飄動著,明亮的風,清爽的風,和平的風…·
簾子微微地動著,不動聲色地開啟了,那個唐物女子就出現在簾門口,小掘的目光就迷離了起來。這個長長脖子的、削削肩膀的蒼白的女子,面頰上依然有著不正常的紅暈,長眼睛,迷迷濛濛的,長睫毛急促地抖動著,筆挺的鼻樑,下巴那麼尖,像浮世繪里的那些極度幽怨的女子。她穿著的衣服色澤不清,深綠色中帶著咖啡,咖啡色中又好像帶著紫紅。舊衣服了,是她的上一輩傳給她的,她整個人看上去也就舊舊的,泛黃的,彷彿從久遠年代中走來的影子般的人兒。她無聲地下了車,看著小掘,像是一個啞人。“靜女如妹“,小掘想起了中國《詩經》中的詩行。簾子又開啟了,現在出現的是葉子的面孔。看樣子她真已經把他給忘記了。很小的時候,在她父親的露庭中,他看見過她,往事如煙,她現在卻是一箇中國人的棄婦了。小掘揮了揮手,憲兵們把橫著的刺刀就都放豎了。盼兒又輕輕地無聲地上了車,周圍的人都微微張大了嘴巴,吃驚地目睹著這一幕,車輪吱吱地響著,平靜地過去了。那車座的下面,盼兒和葉子坐著的墊子下面,全是從孔廟轉移出來的祭器。
小掘一郎沒有能夠和杭家最厲害的角色杭嘉平做一正面較量純屬偶然。他是已經看著兩頂轎子緩緩地抬過來了,他看見了前面那一頂上坐著的貴婦,也看見了後面那頂轎子上坐著的西裝革履的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
看上去他比杭家的老大老三長得更有精氣神兒。他坐在轎上,視線自然就和騎在馬上的小掘平起平坐了。小掘想,這就是杭家老二的與眾不同之處吧,可我還是要給你下馬威的。你等著,下一秒鐘,我就要讓你從轎子上給我乖乖地爬下來了。
小掘的這一下秒鐘卻是永遠也不會來到了。恰在此時,孔廟火速派人來報告了那裡剛剛發生的情況。
關於大成殿的拆修,是已經由著王五權等一干人去做了的,但他們去了幾次也沒能夠拆成,趙寄客站在大成殿內,誓與該殿共存亡。今日鬧得越發兇了,王五權叫了幾個人要從那石碑前拉走趙寄客,不料趙寄客自己倒沒被他們拉走,那幾個拉他的唆呷倒被趙寄客的獨臂砍得抬了出去。王五權知道趙寄客此人在日本人眼裡的分量,也不敢真往死里拉,想來想去,還是差了吳有到城門口來向小掘一郎叫屈。吳有也是一個晦氣鬼,人人眼裡都是破腳梗,好像赤膊上陣的事情少了他就不行,所以便宜也有他的,吃虧也是他的。此一番他上前去拉趙寄客,手都沒碰到,鼻頭血倒被打出,一時舊恨新仇,重上心頭,見了小掘,免不了大呼小叫渲染一番。他這人又不會察言觀色,又不知箇中底細,一時性起,就把趙寄客痛罵一頓。可他又是一個不會切中要害的人,只管自己“沒手佬,沒手佬“地喚,這就由不得小掘心裡不生怒。小掘一郎一入杭州,就把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