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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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司馬光的坐石,安然不動地停止在司馬光的面前。
是禍是福?是吉是兇?是命運的關照?還是命運的提醒?司馬光一時萬感沸動,無依無從。他後悔今夜不該來到這裡,無端地又捲入了一場紛爭;他又慶幸今夜來到這裡,無意中知曉了朝廷現時的實情;他抱怨文彥博不該拖自己下水,又感激文彥博對自己殷切關照之情;他迷戀著獨樂園的寧靜,又按耐不住一個臣子對皇帝不移不減的忠貞。他彎腰從水面捧起千層蓮花酒囗站起,拱酒敬月、敬星,敬遠方陣亡的將士。他舉囗一飲而盡,和著樂班奏起的錚錚曲音,用蒼涼的嗓音唱出了沸騰於胸的心聲:
嵩峰遠疊千重雪,
伊浦低臨一片天。
百頃平皋連別館,
兩行疏柳拂清泉。
國須柱石扶丕構,
人待樓航濟巨川。
蕭相方如左右手,
且於窮僻置閒田。
歌聲是淒涼的,歌伎們唱和著。唱出了“耆英”們遺情世外、心在朝廷、惆悵不快的心情。
歌聲是激越的,唱出了“香英”們柱石撐天,巨船渡江的心底希冀,大宋還需要耄耋之臣啊!
歌聲是韻味深長的。九曲流觴,寂寞園林,當年輔佐劉邦創業成帝的賢相蕭何,不也曾遭貶而離開朝廷嗎?富弼、文彥博、席汝言、王尚恭等人在司馬光唱出的真切現實面前,唉聲嘆氣
淒涼的月色,淒涼的銀光,淒涼的“流觴溪”,淒涼的上無節。“耆英會”在一片淒涼中收場了。
司馬光壓根兒沒有想到,在他歌唱中,他的老妻張氏,去釣魚庵為他送去夜宵的途中,從木板架起的獨木橋上,失腳落於湖水中,雖被家人及時救出,但此刻已臥床榻,奄奄一息
正月二十九日,這一天的黃昏,春寒回潮,風峭林木,雨冷花草,司馬光六十歲的老妻張氏,衰弱的病體終經不起忽冷忽熱的折磨,在醫生診病無效的嘆息聲中,病故於獨樂園一座蒼松覆蓋的簡樸屋舍裡。這個秀於閨房、操持家務的女人在彌留之際,拉著坐在床榻邊丈夫的手,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吟出了她默默一生獻給司馬光的無盡無竭的情愛:
相看不足,
相親不倦,
相愛不絕,
人問黃泉。
四十四年結髮共枕的老妻吟著愛的絕唱撒手離去了,半個月來親自侍病於床榻前的司馬光一下子痴呆了。他無言無語,仍然握著妻子的手,默默地淌著淚水,他的一雙昏視的眼睛,如同霧漫的淚泉,滴嗬不停。他似乎在用淚祭奠著妻子四十四年來的錦心濃意、暖懷柔情、甘苦共嘗、風雨同舟;他似乎在用淚回憶著妻子四十四年來的離愁別苦、螢影雁鳴、義如賓友、勤瘁相成;他似乎在用淚感激著妻子四十四年來樸儉持家、灑水執帚、爐火灰頰、鋤蔬溼衣;他似乎在用沼讚揚著妻子四十四年來的潛德不耀、寬厚待人、梯奉舅姑、慈禮役婢。兩心相知,情若連環啊!司馬光突然搖著妻子冰冷的手哭出聲來:
“卿今撒手去,留我獨何如”
司馬康跪地號啕,呂直代地痛哭,範祖禹啼噓不止,僕役婢女都大放悲聲,“獨樂園”也在寒風冷雨的黃昏哭泣著
二月三日,司馬光帶著兒子司馬康、老僕呂直,趕著載有老妻張氏靈柩的馬車,走出獨樂園,走向五百里外的故鄉陝州涑水。司馬光崇尚簡樸,沒有樂班鼓吹,沒有親朋送行,只有兩個僕女身著孝衣,跟著高舉靈幡的司馬康,”向西走去。
二月二十九日,六十歲的張氏,被安葬在諫水南原林木蔥綠的司馬家族的墓地裡。墓穴深七尺,無青磚砌宮,無石木裝飾,無一草陪葬,無僧人超度,亦無碑石作記,僅在墓地一側,結草廬一間,為司馬康居喪之合。然方圓十里的男女老幼,相識者和不相識者,聞訊送葬而來,眾以萬計,號啕哭祭之聲,終日不絕。這位連名字也沒有留下的女人,在葬禮上卻贏得了人間真情。
夜風殘月,林木蒼茫,送葬哭祭的人群散盡了,留下了一座散發著泥土芳香的黃土墓冢。年老的司馬光更顯得衰老了,他步履蹣跚,舉止遲鈍,站在老妻的墓前,彎下頎長微駝的身軀,低下白髮稀疏的頭顱,悲愴而親暱地叮嚀著:
“入土為安,你勞累了一生,該靜靜地安歇了。讓明月伴著你,讓清風伴著你,讓康兒伴著你,我該回洛陽著書了。可身邊沒有你,我今後怎麼活啊”司馬光聲音哽咽,語不成聲,淚水滂沱而下。
三月十日,司馬光帶著日直回到洛陽,他一踏進獨樂園,就陷入無法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