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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枌道:“這次嵋住院,你也沒有檢查一下。”
“那陣子好像還好——,實在顧不了這麼多。”碧初停了一下,又說,“李太太說什麼醫院裡有她的會友,還說要介紹去看病。”
“李太太?我可不敢信。”惠枌說著,忽然想起上個星期趕集時遇見金士珍,心裡格登一下。怎麼說不信?人家李太太說中了。
那天惠枌與錢明經到集上採購一週的食用之物,正在一個攤子上講價錢,金士珍從背後把惠枌拉開,悄聲說錢先生頭頂有粉紅、翠綠兩種顏色,定有妖人纏繞。惠枌因說,難道遇見白娘子了?士珍鄭重地說白娘子豈是隨便人能遇上的!他自己七情六慾太重,家庭恐難維持,最近便見分曉。一般人算卦占卜多不肯直言,士珍卻是見到就說,惹得許多人厭惡。惠枌疑她聽到什麼傳言,發揮想象力加以編造。錢家夫婦不和已不是新聞了。
這預言惠枌本不肯說,因提到李太太,便和碧初說了。碧初說:“什麼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你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了結的,最重要的是保住健康。你現在睡午覺!”
惠枌躺在孟家外間床上,很想摒卻思慮進入睡鄉,本來今天起得太早。可是愈不願想的事愈向眼前湧來。她記起初見明經的情景。那一年她剛從聖約翰大學畢業,又入上海藝專學畫,在一個畫展上見到他,確是人品不俗。他已在明侖大學任教,發表過多篇甲骨文研究的文章,這學究的成績不合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而他恰又是小有名氣的詩人。他們一起看畫,看到兩張水粉小畫,一幅畫面上雨意朦朧,一幅風力遒勁,他在畫前站了許久,說它們充滿詩意,畫上沒有署名,正是她的作品。後來她問他許多次,是否先做了調查,他始終矢口否認。
後來他們在明侖大學校園中西院居住,那是一箇中式小院。室內掛著他寫的甲骨文和她的畫。她畫了許多北平西郊景緻。圓明園廢墟,在暮語中如同一隻停泊的大船。香山紅葉,背後襯托著蒼翠的松林。她學畫多年,第一次發現紅和綠在一起這樣相配,這樣美!還有櫻桃溝琤瑽的流水,該讓惠杬和著水聲唱一曲。她陶醉在自己的小家庭和各種美好的事物中,直到偶然發現一封信,使她如夢初醒。
那是很一般的情節,像通俗小說中常有的。錢明經和一個女學生有不同尋常的關係。他承認了,悔罪的話說了幾車。她相信他,沒有張揚,還在系裡替他遮掩。外面看著,他們兩人還是一段好姻緣,內裡卻有不少磕絆了。七七事變前約半年,他又和一位京官太太來往密切。因京官常在南京,他便常陪伴這位太太,以慰寂寞。後來大家忙著往南邊去,這事不了了之。惠枌曾說事不過三,明經說哪裡敢有下次。在龜回倒過了一段平靜日子。惠枌打起精神料理家務。明經顛沛流離之時卻得了研究文物癖好。龜回的硬木鑲螺鈿傢俱在昆明賣了好價錢,貼補了一陣家用。他的興趣很快轉向玉石、寶石,結識了一些行家,也結識了那女玉石販子,後來得知,那是一個小地區的土司。
錢明經具有多方面才能,可算得天分很高。作為學者、詩人,他都有成績,最奇的是他還有商人細胞,對買進賣出心裡的算盤打得極快。他們遷居鄉下以後,明經也是三天在城裡教書,回家時常帶些玉器,早晚摩挲鑑賞。一次帶回一個小香爐,只有墨水瓶大小,通體瑩白,雕琢細緻,笑對惠枌說,這就是羊脂玉了,給你供觀音菩薩。惠枌開玩笑道,我從來不拜佛菩薩,想必是有拜的人,讓你掛心。不想明經沉下臉來,把香爐收了。漸漸地,惠枌知道在諸多玉器後面,有一個女人。這女人篤信觀音菩薩。
惠枌曾卑屈地把自己和那幾位相比,看不出自己有什麼不如人處。只能說明經有尋找外遇的天性,也有得到外遇的條件,讓他去吧,這一次到了頭了。
有人敲門。
碧初開門,見錢明經站在門口。明經很自然地笑說:“孟師母這幾天身體可好?惠枌在這裡打擾了。”碧初將請進、請坐、請用茶几道程式做完,關切地推了推用被子蒙著頭的惠枌,自下樓去了。
明經彎身輕聲說:“今天你既然看見了,我不能再瞞你。不管有什麼話,我們回家說,這樣重大的事總不能在孟家談。”樓下的豬哼哼著走來走去,表示這裡確不是談判之所。
惠枌推被坐起,冷冷地說:“有什麼好談的!簡單得很,離婚就是了。”
“離婚才複雜呢。”明經賠著笑臉,把鞋拿在手上,要為惠枌穿鞋。“如果只吵吵架,倒是簡單。吵架也得回去吵。回去吧,請太太回去。”說著鞠了一躬,上來穿鞋。惠枌想一腳把他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