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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跟我說話,可能她認為我真是病了。
“你不想考大學啦?”
我呆呆地看著她,我真的忘了考大學這事。她笑了,露出不整齊的牙齒。她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笑容收斂,“那你肯定不曉得,歷史老師死了。”
“你在說啥子?”我的聲音大得出奇,幾乎吼了起來。
她嚇了一跳,“你做啥子驚驚咋咋的?他自殺了。”
2
我趕快把羅筐往院子裡一擱,就往學校走。
那些天事情發生得太多太快,是我一生度過的最莫名其妙的日子。我的精神象被截了肢,智力也降低了。才沒多久歷史老師就變得很淡薄,我前一陣子對他狂熱的迷戀,好象只是一場淫猥的春夢。此時,歷史老師一勒脖子又冒了出來,切斷了我自憐身世的傷感,我的腦子整個迷糊了。
我往學校去,我不是想問第二個人。不是不相信我的同學,我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的確已經發生了。回想歷史老師說過的話,我應當早就想到會出現這種事,他早就想了結自己。
他拿著繩子,往廚房走去,他不願在正房裡做這事,害怕午睡的女兒醒來嚇壞:吊死的人,舌頭吐出來,歪嘴翻眼,陰莖朝前衝直,屎尿淋漓。他不想在她幼小的純潔的心靈上留下一點兒傷口。他拿著那根讓他致命的繩子,推開廚房的門,從容地將繩子扔上不高的屋樑,他站在一條獨凳上,使勁繫了個活結,拉拉繩子,讓結滑到空中,他才把腦袋伸進繩套裡,腳一蹬,凳子倒地,他整個人就懸在了空中。
這一剎那,他的身體猛地抽緊,腿踢蹬起來,手指扣到脖頸上,想扳開繩子,但那只是自動的生理反應。繩子隨著身體的重量搖晃了幾下,梁木吱呀地叫了一陣,他的雙手垂了下來,就永遠靜止了。
我看見了,你就這樣靜止了,連一個字也不願留下。當然你沒留話給我,我對你來說算得上什麼呢,相比這個總難掙脫厄運的世界,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匆匆與你相遇過,什麼也不算。
是的,就是什麼也不算,你連再見我一次都不願意。不過哪怕你來找過我,我正在一種昏昏沉沉的世界裡,我正在出生之謎被突然揭開的震驚中,就是找到我,我又能幫得上你什麼呢?哪怕我心裡想起你,也覺得無妨再等幾天,等我靜下心。或許我認為要不了太久,我還會和你見面,起碼在學校上課時,我們就能見到。回想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一開始我就忽略了眼神與眼神融合的一瞬刻,我是能夠抓住那些真正相互溝通的時機。如果我那麼做了,此刻心裡就會平靜得多,可我沒有能那麼做。
是的,我有責任,如果我多一些想著你,應該是有過一個挽救你的機會,至少是死前安慰你的機會?但我沒顧得上你。
可是見了面,也沒用。我從你身上要的是安慰,要的是一種能醫治我的撫愛;你在我身上要的是刺激,用來減弱痛苦,你不需要愛情,起碼不是要我這麼沉重的一種愛情。是的,正象你說的,你這個人很混帳,你其實一直在誘惑我,引誘我與你發生性關係,你要的是一個女學生的肉體,一點容易到手的放縱。
我們兩個人實際上都很自私,我們根本沒有相愛過,就象我那個家,每個人只想到自己!
推開那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辦公室門,我停住腳步。辦公室其它桌子如往常零亂,堆著一些報紙和學生作業本之類的東西,這個下午四五點鐘該有教師,也該有學生分科幹部來交作業。可我在那裡時,沒有人進來,過道和樓梯不時有吱吱呀呀的腳步聲。
我靠近歷史老師的辦公桌,桌上的東西茶杯、作業本、課本、粉筆紙盒等等全部沒有了,還是那張桌子,那張椅子,還如他生前那麼幹淨,我坐了下來。
他的抽屜沒上鎖,裡面只有些白紙片,沒有筆、課本,只有截得方方正正的紙片,我一頁一頁翻看,沒有他寫的那種詩一般的文字,更沒有給我的信。他真了不起,真能做到一字不留!看來抽屜是被他自己事先整理過。
我想起他說過“報紙和書是通向我們內心世界的橋樑”,要明白他為什麼自殺,或許只消看看報紙。後來我去了一次圖書館,歷史老師自殺前幾天的報紙,上海、江蘇等省市鎮壓了文革打砸搶分子,判處武鬥頭子死刑。早在這一年9月5日,《人民日報》上就有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講話,要求及時懲治一批文革中殺人放火強姦犯和打砸搶劫分子。在10月初的全國各種報刊上,連篇累牘反反覆覆的社論及報道,主旨相同:要實現四個現代化,就必須發揚社會主義民主,健全社會主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