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夏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
探索(2)
經過我這裡走進苦痛的城,
經過我這裡走進永恆的痛苦——
這說明過去有一個時期的確有人用“地獄”來懲罰那些不安於現狀的人。我相信會有新的但丁寫出新的《神曲》來。
白傑明先生說,“想真正搞出有創新意義的東西”,就要“讓人家探索”。對,要“探索”,才能“創新”,才能“搞出一些尖端性的”東西。他的意思很明顯:要實現四個現代化,就應該讓人家探索。但是據我看,一個“讓”字還不夠,還需要一個字,一個更重要的字——就是敢字,敢不敢的“敢”字。不久前在上海舉行了瞿白音同志的追悼會。白音同志,不是因為寫了一篇《創新獨白》就受盡地獄般的磨鍊嗎?最初也是有人“讓”他“創新”的。可是後來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批巨靈神,於是一切都改變了。在這方面我也有豐富的經驗,我也付出了可怕的代價。但是我比白音同志幸運,今天我還能探索,還能思考,還能活下去,也還能不混日子。不過也只是這麼一點點,沒有什麼值得自我吹噓的東西,連《創新獨白》也沒有。一九六二年我“遵命”發揚民主,在上海二次文代會上發言中講了幾句自己的話,不久運動一來,連自己也感覺到犯了大罪,“文革”時期我在“牛棚”裡給揪出來示眾、自報罪行的時候,我從未忘記“報”這件“發揚民主”的“反黨罪行”。這就是劉郎同志在《除夕·續舊句》詩注中所說的“折磨自己” ① 。這種折磨當然是十分痛苦的,現在我還忘記不了(不是不想忘記)。
我講這些話只是說明一個問題:你就是讓人家探索,人家也不敢探索,不肯探索;不敢創新,不肯創新。有人說:“根據過去的經驗,還是唯唯諾諾地混日子保險,我們不是經常告訴自己的小孩:聽話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嗎?”
我自己也是在“聽話”的教育中長大的,我還是經過“四人幫”的“聽話”機器加工改造過的。現在到了給自己做總結的時候了。我可以這樣說:我還不是機器人,而且恐怕永遠做不了機器人。
所以我還是要探索下去。
二月九日
再談探索(1)
我在前一篇《隨想》裡談到了探索和創新。
探索,探索,追求這不是一篇文章、幾千字就講得清楚的。儘管這一類的字眼有時候不討人喜歡,甚至犯忌,譬如一九五七年南京的“探求者”就因為“探求”(剛剛開始),吃夠了苦頭,而且有人幾乎送了命,但是自古以來人類就在探索、探求、追求而且創新,從未停止,當然也永遠不會停止。白傑明先生說“非得讓人探索不可”,起初我很欣賞這句話,後來再思三思,才覺得這種說法也近似多餘。任何時期總有些人不高興、不願意看見別人探索,也有些人不敢探索,然而人類總是在探索而前進。為什麼我們今天不“穴居野處、茹毛飲血”呢?為什麼我們不讓人褪掉褲子打了小板子還向“大老爺”叩頭謝恩呢?例子太多了,舉不勝舉!對我來說,最不能忘記的就是這一件事:我的祖父不但消失得無蹤無影,連他修建的公館,他經常在那裡“徘徊”的園林也片瓦不存。最近還有一件事,已經有兩位作家朋友告訴我:江蘇省的文藝刊物大有起色,過兩年會大放光芒,那裡有一批生力軍,就是過去的“探求者”。我希望這兩位朋友的看法不錯。
我在上面提到我的祖父,有人就對我發問:你不是說過高老太爺的鬼魂還在到處出現嗎?問得好!但鬼魂終究是鬼魂,我們決不能讓它借屍還陽。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向終南山進士學習呢?
現在言歸正傳,我們還是談探索吧。
像我這樣一個不懂文學的人居然走上了文學的道路,不可能是“長官”培養出來的,也不可能是一條大路在我面前展開,我的腳踏上去,就到了文學之宮。過去有些人一直在爭論,要不要在現代中國文學史上給我幾頁篇幅,我看這是在浪費時間,我並不是文學家。
我拿起筆寫小說,只是為了探索,只是在找尋一條救人、救世、也救自己的道路。說救人、救世未免太狂妄,但當時我只有二十三歲,是個不知輕重的“後生小子”,該可以原諒吧。說拯救自己,倒是真話。我有感情無法傾吐,有愛憎無處宣洩,好像落在無邊的苦海里找不到岸,一顆心無處安放。倘使不能使我的心平靜,我就活不下去。據我所知,日本作家中也有這種情況,但他們是在成名成家之後,因為解決不了思想問題、人生問題而毀掉自己的生命。我沒有走上絕路,倒因為我找到了紙和筆,讓我的痛苦化成一行一行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