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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保險、失業保險她的淨收入,大概有一千馬克,很好的條件了。
我們等著。
那被我們選中的人,卻沒有一個願意要這份工作:
“哈哈哈哈”從德東來訪的親戚縱聲大笑,“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是個可厭的親戚,四十年來互不相識,圍牆垮了之後,他常來,而且每次都
是三更半夜闖來,事前毫無預兆,每次來都搞得家中雞飛狗跳。
馬丁第一次出現時,是八九年底,圍牆剛垮吧,他開著一輛典型東德同胞開的
“拖笨”車——你也知道關於東德制“拖笨”車的故事嗎?
灰撲撲的十字路口,在西德,一隻大耳短腿的驢子和一輛小“拖笨”碰上了。
驢子驚奇地看了一眼“拖笨”,問道:“你是什麼動物?”
“拖笨”回道:“我是汽車!”
驢子仔細地看看對方,抬起頭說:“如果你是汽車的話,那我就是一頭馬!”
這個故事,在越來越多的小拖笨來到西邊之後,就流傳成另一番遭遇:
小拖笨在西德鄉道上碰到了一團已經幹扁得像個小碟似的牛糞;幹牛糞驚奇地
問:
“你是什麼東西?沒見過!”
拖笨忸怩地說:“是汽車。”
幹牛糞哈哈大笑:“別鬧了!如果你算汽車的話,那我——那我就是個披薩餅。”
※ ※ ※ ※ ※
大鬍子馬丁開的就是這麼一輛小小拖笨。可是,他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大概是
圍牆垮了半年之後吧,他開著一輛嶄新的西德制Audi,剛剛從西班牙度假回來。
這一回,他和全家到埃及度假。半夜來到我們這裡。駛進我們車庫的,是賓士
560。
華德是表弟,在燈下,駭然問他:
“馬丁,你殺人了是不是?搶劫了是不是?哪來這麼多錢?”
馬丁摸著鬍子,得意地大笑:
“親愛的表弟,聽我說,人無橫財不富!時機到了,不能錯過!”
這個曾經是集體農場小隊長、忠誠共產黨員的表哥,很誠懇地為我們解釋他成
功的途徑:“是這樣的。我向西方進口,譬如說,值一百萬馬克的香菸吧!我把這
些香菸出口到匈牙利去——匈牙利還屬於華沙集團,香菸屬於優惠品,我用馬克和
盧布兌換來、兌換去,一轉手就可以淨賺個五十萬,單靠盧布和馬克的兌換就行。”
他眯著眼睛,做作出小心翼翼的樣子:“可是,關鍵是在,那香菸根本就沒到
匈牙利,我只需要布達佩斯那邊有人打通關節,作點紙上工夫,證明貨到了就行。”
“那香菸到哪去了呢?”我問,知道自己看起來很呆。
“香菸?”馬丁咕嚕灌下啤酒,鬍鬚上沾著泡沫,“香菸我留在德東賣呀,供
不勝求呢!”
我終於懂了。
這位表兄是個新德國的“倒爺”。柏林圍牆一倒,社會主義大廈也開始四壁龜
裂,他就趁著大家手忙腳亂補破屋的時候,在漏洞裡鑽來鑽去,比任何人都機靈。
現在,他坐在那兒哈哈大笑:“你知道為什麼東德人看不上你所提供的條件嗎?”
我不知道。
“因為呀,”他大刺刺地對著燈罩吐菸圈,“因為他們如果根本不工作,成天
躺在床上吧,政府——從前是西德政府,現在是德國政府了——會給他失業救濟金、
醫療保險、育兒輔助費等等,七七八八湊起來,和你給的薪水也就差不多了。住房,
他反正本來就有,大鍋飯時代保證給他的。放著這麼舒服的日子不過,誰這麼傻還
去做工呀?”
馬丁的手指上,有一個粗大的金戒指,在我的第凡內燈下閃著光。
有些親戚,我想,還是四十年不見較好。
一九九一年九月
幫 手
“這是你第一次來西德嗎?”
她點點頭。
英格是昨天到的。她有著一對灰色的眼睛,眼睛裡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就那
麼冷漠的,沒有表情地看著你。她的臉色蒼白,沒有廿歲女孩一般有的青春血色。
這是一個從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