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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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而又文質彬彬的外交官接待了我。一聽他那地道的北京口音,我就忍不住激動起來,可年輕人提的問題卻馬上打斷了我的情緒。
“您因為什麼想回國呢?”
我徵了半天,沒答出話來。我不知這是因為他的年齡尚難以去體會別人,還是純粹的例行公事,——平地裡冒出個臺灣來客,他當然要查明“動機”。
於是我答非所問:“您家在北京?”他打了一個愣,說:“在。”‘用陶創門是同鄉啦。”他對我這種鄉土感情似乎並不怎麼響應,只是禮貌地點了一下頭,說:“很榮幸。”我又問:“您想家嗎?”他說:“有點想吧,我都出來四個月了。”我說:“那麼我已經出來四十年了!”他眨眨眼睛,然後會意地笑了,並且馬上伸出一隻手,說:“歡迎您回來,我代表北京人歡迎您回來!”
敏芳,你知道我聽了這話激動得心都快要從嘴裡跳出來了,我真想張開雙臂擁抱那位青年..我的鄉親啊!
大使館裡的同志都很熱情,他們很耐心很帶感情地聽我敘述了我這一生的經歷,很快幫我往北京發了電報,替我買好了回國的飛機票,還專門派人陪我上市場買東西。小成在信裡提過他兒子——我的孫子——要考大學,很需要一臺錄音機學外語,對,得買個小錄音機做為給孫子的見面禮。還買什麼?該給兒子買塊好表,可大使館的同志說,帶手錶回去要上稅,很不合算,不如買一支帶電子錶的原子筆,上面有表,可是算筆。好,就買它。可惜不知道兒子太太的身量,不然應該買幾件好看的衣服送她,也罷,索性買料子吧。
大使館的同志說,這些東西咱們國家都有,買多了帶著也不方便。行,這已經夠我拿的了。
四月二十四日,我離開東京回國。不管進天堂還是入地獄,我都記著這個日子。
我坐的是咱們中國的飛機,咱們中國的航空小姐個個都漂亮、和氣、象可愛的天使,把我這個隻身異地四十載的老人接回北京來。北京,我朝思暮想的故鄉。
飛機降落的時候,北京的天已經黑了,機場大廳裡燈火通明。大廳看上去還挺新的,但比起羽田機場畢竟簡陋得多了。我獨自叫了輛“的土”往城裡去。在通往城區的道路兩旁,擠簇麥濃濃的灌木叢和高高的槐樹,那是咱們北京最常見的樹。
在黑黝黝的樹蔭掩映下,金黃色的路燈明滅不定,把路邊的行人和遠處的樓房映出一個膜俄的輪廓,我心裡喊了一聲:“啊,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帶著不可抑制的狂喜,也帶著那麼一點傷感回到北京來了。這就是常常夢見的長安街嗎?它原來不過是天安門的兩臂,從東單到西單統共只有八里地,現在彷彿是一夜間長大了似的,不知開闊、嶄新了多少倍。汽車走了很久,可一問司機,說是才剛剛進了圖到,金色的路燈仍然像兩條燦爛消流星;直通到望不到邊的前方,那份氣派,那種輝煌,使我興奮得眼淚直往下吞,我說:“司機先生,請你停一停,我要下車自己走。”我從建國門內大街一直走到東單,一點也不累,我是六十幾歲的人了,手裡還提著大皮箱。我覺得自己就象個新生兒,滿眼都是陌生的東西,長安街居然這樣偉大了。
兒子的信上說過,他們還住在無量大人衚衕的老房子裡,於是我從東單口往北走,走了老半天,竟然搞不清是走過了頭兒還是沒走到,總也不見無量大人衚衕的牌子。街道的樣子變化很大,哪兒是哪兒都認不出來了,想跟誰問個路,話到嘴邊老是開不了口,哦,可真是“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了。
走去一像大樓跟既,我終於忍不住向幾個年輕人間路,可都.說沒這個衚衕,又問一個年紀大的,才知道我已經走過了頭。無量大人衚衕現在叫紅星衚衕,而眼前這座計算機中心大樓就是原來“無量大人”斜對過那座有名的“那家花園”。
紅星衚衕?我心裡茫然,聽著有那麼點不是味兒,說不清為什麼,也可能是覺著不如無量大人衚衕叫著那麼順口吧。
找到衚衕,找家還是不容易。快四十年過去了,只見舊時地,不見舊時人,老街舊鄰大概沒剩幾家。已經晚上十點鐘了,衚衕里人不多,燈暗,門牌號也看不清。
改朝換代多少年,門牌號不知換了多少次,看清了也沒用。我心裡有點發慌。
迎面過來一箇中年人,帶眼鏡,樣子挺和善,我站定了喚他:
“先生,請問原來的139號院在哪裡?”
“什麼時候?”
“民國啊,一九四七年時候”
“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