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妗曰:“子素能飲,獨不能為我開懷乎?”生辭以失志功名,且病,又已醉甚,不能復加。
妗未答,嬌因參言其後曰:“三兄動容似不任酒力矣,姑止此。”妗因輟瓶授觴,生再拜而飲,因喜不自勝。既畢,妗退步酌酒勸舅。申生之前,燭燼長而暗,嬌因促步至燭前,以手彈燭,因流視語生日:“非妾則兄醉甚矣。”生謝曰:“此恩當銘肺腑。”嬌微笑曰:“此乃恩乎?”生曰:“意重於此矣。”語未畢,妗因索水滌觴,嬌乃引去。自此,生復留意。
一夕,嬌獨坐於堂側惜花軒內,生偶至座側,見嬌憑闌無語,徙倚沉吟。時花檻中有牡丹數本,欲開未開,生因為二絕以戲之曰:“亂惹祥煙倚粉牆,絳羅輕卷映朝陽;芳心一點千重束,肯念憑闌人斷腸。”“嬌姿質豔不勝春,何意無言恨轉深;惆悵東君不相顧,空餘一片惜花心。”生援筆寫此二詩,以示嬌,嬌巡簷展誦,傾環低面,欲言不言。正凝思間,忽聽流鶯數囀,如道人意中事,嬌覽之未畢,忽聞妗語聲,嬌乃藏之袖間,徐步趨歸堂中。生悵恨久之,歸室,殆無以為懷。因作一絕,題於堂西之綠窗上。詩曰:“日影縈階睡正醒,篆煙如縷午風平,玉簫吹盡霓裳調,誰知鸞聲與風聲。”後二日,舅他出,嬌窺生不在,直入臥空,見西窗有詩一絕,躊躇玩味,不忍捨去。
知生之屬意所在,乃濡筆和其西窗之韻以寄意焉。詩曰:“春愁魘夢苦難醒,日迥風高漏正平;魂斷不堪初起處,落花枝上曉鶯聲。”生歸見嬌所和詩,願得之心,逾於平常,朝夕惟求間便以感動嬌。然嬌或對或否,或相親呢,或相違背。生不測其意,莫得而圖之。一日,舅妗開宴,自午至暮。酒敬,舅妗起歸舍,生獨危坐堂中,欲即外舍,俄而嬌至筵所,抽左髻鈿釵勻博山理餘香,生因曰:“夜分人寢矣,安用此?”嬌曰:“香貴長存,安可以夜深棄之!”生又繼之曰:“篆灰有心足矣。”嬌不答,乃行,近堂階,開簾仰視,月色如晝,因呼侍女小慧,畫月以記夜漏之深淺,乃顧生曰:“月已至此,夜幾許?”生亦起下階,贍望星漢。曰:“織女將斜,夜深矣。”
因曰:“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嬌曰:“東坡鍾情何厚也?”生曰:“奇美特異者,情有甚於此焉。可以此誚東坡也?”
嬌曰:“兄出此言,應彼此苦眾矣,於我何獨無之。”生曰:“然則實有也,不然則佳句所謂‘魘夢’者,果何物而‘苦難醒’耶?”言情頗狎,嬌因促步下階逼生曰:“凡謂織女銀河何在也?”生見嬌之驟近,?然自失,未及即對,俄聞戶內妗問嬌寢未,嬌乃遁去。次日,生追憶昨夕之事,自疑有獲,然每思遇事多參商,愈不自足。次日晨起,生入揖妗,既出,遇嬌於堂西小閣中,嬌時對鏡畫眉未終,生近前謂之曰:“蘭煤燈燼邪,燭花也?”嬌曰:“燈花耳。妾用意積之,近方得之。”
生曰:“若是,則願以一半丐我書家信。”遂首肯,令生分其半,生舉手分煤,油汙其指,因請嬌曰:“子宜分以遺我,何重勞客耶?”嬌曰:“既許君矣,寧惜此?”遂以指決煤之半以贈生,因牽生衣拭指汙處曰:“緣兄得此,可作無事人耶?”
生笑曰:“敢不留以為贄!”嬌因變色曰:“妾無他意,君何戲我?”生見嬌色變,恐妗知之,因趨出,珍藏所分之煤於枕中。自後,生心搖盪特甚,不能頃刻少置。伏枕對燭,夜腸九回,思欲履危道,以實嬌心而未獲。一日,暮春小寒,嬌方擁爐獨坐,生自外折梨花一枝入來,嬌不起顧生,生乃置花於地。
嬌驚視,徐起以手拾花,詢生曰:“兄何棄置此花也?”生曰:“花淚盈暈,知其意何在?故棄之。”嬌曰:“東皇故自有主,夜屏一枝以供玩好足矣。
兄何索之深也?“生曰:”已荷重諾,無悔。“嬌笑曰:”將何諾?“生曰:”試思之。“嬌不答,因謂生曰:”風差勁,可坐此共火。“生欣然即席,與嬌偶坐,相去僅尺餘,嬌因撫生背曰:”兄衣厚否?恐寒威相凌逼也。“生恍然曰:”能念我寒,而不念我斷腸耶!“嬌笑曰:”何事斷腸?妾當為兄謀之。“生曰:”無戲言,我自遇子之後,魂飛魄揚,不能著體,夜更苦長,竟夕不寐,汝方以為戲,足見子之心也。
予每見於言語態度,非無情者,及予言深情味,則子變色以拒我,豈可不解世事,而為是沽矯哉?諒孱繆之跡,不足以當雅意,深藏自閉,將有售也。後日一言之後;餘將西騎矣。子無苦戲我。“嬌因慨然良久,曰:”君疑妾矣,妾敢無言,妾知兄心舊矣,豈敢固自鄭重以要君也,第恐不能終始,其如後患何?妾亦數月來諸事不復措意,寢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