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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翁姑鹵莽錯配。偶至姮兒處,適奚生在婢房。開半窗外窺;見杜至,遽掩其窗。杜眼明,已瞥見之。
默謂姮兒素讀書,以節義自許。何忽有此曖昧事?殊切驚疑。姮兒素與杜極相得,見杜至,立身含笑。杜執手慰問:“近日眠食如何?”姮兒笑曰:“不過爾爾。”杜見王媼笑曰:“我家小姑子好期在邇,未免難捨兩大人膝下。汝來作伴解悶,亦大好,”姮笑曰:“唯唯。”杜見房中圖書滿架,案上一帙,恰是姮兒以烏絲闌手寫蠅頭小楷。自選唐人樂府,內夾近作一首,是擬李長吉《宮娃歌》。並次原韻雲:“捧心一顧粉黛空,先施要寵壓六宮;凝脂中酒白玉暖,鶯兒教歌蝶拍板。歡娛不足忘朝昏,纖纖新月愁眉痕!煙波一舸誰曾見,好事誣同賦感甄。滿溪香水枯春渚,響屜廊荒草鋪路。不如老浣越中紗,白頭不到吳中去。”杜氏閱畢,又信手一翻,是張文昌《節婦吟》,見通首丹黃。起四句密圈,上二句旁評雲:“既知有失,似可不贈珠矣。偏贈珠以表其情。可謂痴絕。然不可不謂知己。”
下二句旁評雲:“既知有失,似可不接珠矣。乃感其纏綿之意,暫且系之。
可見人生不外一情。雖節婦一時亦難恝然拒絕,亦以知己難得也。“中四句單圈旁評雲:”四句湊泊無理,良人既非庸流,尚貪與人絮語,有愧羅敷多矣。“末二句密圈旁評雲:”賴有此耳,馬到懸崖,不得不勒,然亦無可奈何時也。“總評雲:”此婦已嫁,猶與外人殷殷通詞,將置良人於何地?作者且以節字標目,可見古人之恕嘗見。世有男才女貌,往往限於門第,而不能如願者,處此境地,尤要確有把持。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也。司業此詩,大約有為而言,究不可以為訓。“
杜氏讀所擬近作,並細味評語;見姮兒立論正大,當不至於苟且,因藉以諷之曰:“適讀賢妹大作,為先施翻案極妙,不知果有說乎?”姮兒笑曰:“據《春秋》三傳、《國語》,先施本不知所終,以有裹鴟夷沉江之說,後人便附會偕鴟夷泛五湖矣。即《洛神賦》而論,不過陳思脫胎宋玉《神女》、《好色》等賦,偶爾遣興。留枕之說,荒謬不經。考阿甄與陳思年齒懸殊,況魏文猜忌異常,陳思避嫌不暇,敢賦感甄乎?才人信口雌黃,可恨可畏!然二人亦自有暇可摘,如先施果是範大夫妻,即不當再事吳王;阿甄既為袁婦,即不當再適曹氏。大抵女子須要守禮謹嚴,稍失防檢,即不免後人唐突,是不可以不慎!”
杜氏聽姮兒所論,殊深欣佩,因又謂:“賢妹大作,命意之旨既聞命矣,敢問所評《節婦吟》,文昌以節許之名,果能稱實乎?”姮兒笑曰:“此婦妙在多悄而不肯失身,守得身住,便是守得節祝”曰:“然則古人所謂內言不出,外言不入;以此婦律之,毋乃過乎?”曰:“此為泛泛者言之也。若彼此亦既覯止,兩相慕悅;外言無翼自能飛入,內言無翼自能飛出。
大抵聲應氣求,直如好友;雖男女異體,亦各忘形。既佔同心,即期聚首;情之所鍾,真如針芥相投。固結莫解,並非貪人慾之私賤等淫奔也。即有時情不能禁,偶越範圍,必須用力操持,謹守分際。昕夕覿面,儼對大賓。偶一失足,男則狂且,女則蕩婦。老子云:“不見所欲,則其心不亂。‘是不可不慎而又慎也。”杜氏聽姮兒所言,已窺大意,不禁默默嘆惋。
乃屏去侍女,悄謂姮兒曰:“賢妹好期已近,非愚嫂妄論,兩大人擇婿未免太失檢察。奈何?”姮兒聞之,淚下如雨。杜慰之曰:“賢妹不必傷感。如何斡旋,愚嫂必肯效力!”姮兒見杜氏直抉其隱,默自驚異,不覺紅暈兩頰,益增悲哽。杜曲為勸慰,笑曰:“愚嫂歸來,俗冗紛糾,家中房舍多未能到,未識賢妹住屋共幾楹也?”姮兒謂臥房及婢女所居共八楹。杜氏故左右周覽,信步至婢房前,反手試搴其帷,驀見奚生,大驚。
回首問姮兒,此何人也?姮兒以杜前言有因,意已罄悉底蘊,當不媒櫱,乃靦腆直答曰:“此奚生也。”並具告崖末。且謂:“住此業經三口,無隙可出;如有苟且,神明共殛,惟嫂氏察之!”杜氏習聞奚生之才,及詳度其儀容舉止,的是不凡。默嘆姮兒鑑賞有真,又恐因羞致變,乃慰之曰:“賢妹獨具特識,如欲締逑好,久留在此,究非善策。宜速為計。”姮兒含羞答曰:“妹方寸已亂,惟嫂所命。”杜知姮兒之意已決,素稔王媼是姮兒心腹。獨召媼至,附耳授計,趣其速歸。又正色謂奚生曰:“妾為君事,煞費經營,君宜努力進取,為閨中人生色,切勿有負。”奚生感泣再拜,指天信誓。漏初下,杜計王媼已將車至,預遣去適園紀綱人等,悉召姮兒身旁嫗婢至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