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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什麼謊?”
老彭想了一會說:“說日本嬰兒全身都是毛,或者任何不會有的現象。”
丹妮說:“我們還是告訴她,日本嬰兒出生時有尾巴,她會相信一切。”
“或者有十二根手指頭。”
“不,還是說尾巴好。不過如果真是日本嬰兒呢?”
“我們以後再說,現在她心裡必須完全靜下來。有時候日本嬰兒和中國人根本分不出來。只要她相信是中國人,又有什麼關係?”
“你是說你不介意一個日本小孩?”丹妮困惑地說。
“我不在乎。”老彭說。“她不能殺那個孩子。畢竟是她自己的骨肉。”
這時候蘋蘋的弟弟進來說,他姐姐正在問丹妮為什麼不去看她。
於是丹妮去了,還叫秋蝴一起去。玉梅的陣痛緩和些,金福的母親暫時在屋裡陪她。
他們叫秋蝴幫忙減輕玉梅的恐懼,秋蝴說:
“怪事也會發生。當然可能性很小,不過萬一她的小孩真長了尾巴呢?我還是說我在北平接過日本娃娃,看見他們生來就長了胸毛,那才不會太嚇人。”
於是丹妮帶她去看蘋蘋。小病人蓋著破棉被躺在床上,她父親站起來迎接她們。
“觀音姐姐,我一整天都沒有看見你。”這個十歲的孩子說。
《風聲鶴唳》拾伍(3)
“我很忙。我們到漢口去了,回來又忙著照顧玉梅姐姐。你知不知道她要生小孩了?”
蘋蘋的眼睛一亮。
“這是秋蝴姐姐。她是護士,特地來看你。”丹妮說。
這孩子面色發紅,兩頰消瘦,使眼睛顯得更黑更大了,秋蝴看見痰盂裡面有血絲,房間的光線和空氣都不理想。窗臺上有一個小玻璃瓶,裡面插著小女孩親自摘來的野花。房裡只有兩張床,秋蝴發現蘋蘋和她弟弟共睡一張床,一個人睡一端,就說,“你得叫他們分開。小弟弟要和他父親睡,或者另睡一張床。”
“觀音姐姐,”蘋蘋笑著說,“炸彈落下來的時候,你怕嗎?”
丹妮把一切告訴她,還說她見到了蔣夫人。蘋蘋很高興,想知道蔣夫人穿什麼衣裳,做什麼事情。
她們要走了,蘋蘋謝謝她們來看她,她父親跟到外面來。
“我女兒怎麼樣?”他問護土說。
“她得了肺病。需要細心的照顧,充分的休息和營養。我會帶些藥再來看她。”
做父親的向她道謝,淚眼模糊,景況很可憐。
她們回來後,玉梅又開始痛了,但是秋蝴用專家的口吻說,時候還早呢。
丹妮告訴秋蝴,蘋蘋的父親只能替四口之家買三張船票,不得不把她大哥放在原地。
“慘啊!”秋蝴說。“我們離開南京的時候,也碰到同樣的問題。我在紅十字會工作,隨傷兵一起來的。我們是最後離開的一批,當時日本人離市區只有十二里了。紅十字會為傷兵訂了一艘船。但是醫院裡有一千多人,那艘船隻容得下四五百人。我們必須決定誰走誰留。我們只能把傷勢較輕的帶走,讓重傷的人聽天由命。留下來的人哭得像小孩似的,一直求我們帶他們走。他們像小孩般大哭:‘用槍打死我們!給我們毒藥!殺掉我們再走,因為日本人一定會殺我們的。’護士都流下淚來了,有些醫生也熱淚滿眶。誰能無動於衷呢?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由床上滾下來,直拉著我,不讓我走。‘好姐姐,救救我,救我一命!’他腹部重傷,我知道他連碼頭都到不了,我知道他絕對活不成,就說我會回來找他。我回來的時候,他快要死了,還躺在地板上,滿口鮮血。他張開眼睛,陌生地看看我就斷氣了。四處都是稻草。我們臨走前,醫院像豬欄似的,留下來的傷員哭聲震天。簡直像謀殺那些傷兵嘛,我又不是鐵石心腸。我們整天整夜抬傷者上船。只有兩輛車,我們得親自用擔架抬他們。醫院到碼頭坐車要半個多鐘頭,走路卻要大半天,我們四個人一次只抬一個,有些人真的很重。”
“你們女護士抬擔架?”
“是的,不過也有男人,大家都得互相幫忙。簡直難以說明,難以想象。街上的人驚慌失措。都怕空中的轟炸機。但是我們若想到碼頭,就根本不能停下來。我鞋跟斷了,店鋪都不開門,買不到新鞋。連一杯茶都買不到,因為飯店也關了。我真不敢回想那段日子。”
“你們救了多少?”
“五百人左右。羅伯林姆醫生是最後上船的人之一。他親自開救護車。嗬,航程才糟呢。沒有地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