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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哈二將。
但是那時保持同盟會不致分裂的最大功臣,應該還是黃興。黃興是「同盟會」中的實力派;也是孫公之下的「林彪」(法定接班人)。他已是眾望所歸,用不著搞什麼「五七一」就可接班。但是黃興這個人雖也是個跨會分子,卻有點儒家氣質——也可說是「固有文化」的涵養吧——他識大體、有氣度;他拒絕了趙匡胤的那件黃袍。並且苦口婆心、任勞任怨的維持了「同盟會」的團結,這才有後來的中華民國。
不幸後來有一些史家,按傳統治史的方法,把締造民國的功勳,全部派給了國父孫中山先生,而對黃克強的貢獻,顯然是隻給了些低調的認可。這可把他的小女婿薛君度教授氣壞了。君度不知吹斷了多少根鬍子。他為這位民國的cofounder 老泰山明怨白謗,真忙了大半輩子。最近我的朋友汪榮祖教授著書研究章太炎(一九九一年六月二十日臺灣初版),也頗為克強不平。其實歷史書為英雄作不公平的定位,是自古而然。楊衢雲烈士還不是因為少了個女婿,而至今無人替他平反。再者,中國現代化是分階段前進的。中山的歷史功勳如只限於同盟會那一階段,而沒有「聯俄容共」的後一段,他在歷史上也不可能有今天這樣光鮮的。黃公不幸,沒等到歷史進入另一階段,他就短命死了,夫復何言?
*原載於臺北《傳記文學》第六十卷第一期
八、韃虜易驅,民國難建
還有許多歷史家,尤其是若干美國漢學家,像已故的哈佛學派健將瑪麗?瑞德教授(Mary C。 Wright)。她把狹義的辛亥革命追根究底,竟發現武昌起義是「文學社」、「共進會」他們搞起來的。「同盟會」幾乎沒有實際參與。
我們治革命史的,如果只從「組織」的一個角度來看它,這話原沒有錯。辛亥十月十日武昌首義時,同盟會和那些首義團體,的確沒有直接的組織關係。但是「革命」原是在某種特定的意識形態之下,「一時俱發的群眾運動」(a spontaneous mass movement)。在爆發之前,更重要的則是有一個「全國一致信服的意志」(national consensus)。此一意志,雖革命群眾人人皆有,然其中總有一兩個,甚或只有一個團體,為「眾星所拱」,為兄弟團體所信服的,「馬首是瞻」的老大。中國革命如此,美國革命、法國革命、俄國革命也都是一樣的。老實說,辛亥革命前後,革命群眾所一致篤信不移的共同意志,只有八個字:「驅除韃虜,建立民國。」(須知袁世凱就是抓住上四字而掠奪了革命果實,身正大位的;他也是背叛後四字而身敗名裂、遺臭青史的。)而同盟會卻正是這椿「共同意志」的發源地和推動者。它也是化這一意志為革命行動的「馬首」。它更提供了「以美國為模範」的運作方式、抽象理論,和領袖人才。——辛亥革命期間,「同盟會」之外,其它的小革命團體,都只是一些「娃娃隊」、「紅衛兵」。他們造反有餘;建立民國就不是他們辦得了的事了。所以治辛亥革命史而忽略了「同盟會」領導的重要性,正如治黑奴解放史而低貶了林肯一樣,都是二次大戰後,美國繁瑣史學濫觴的結果,不足取也。
可是同盟會當時這八字靈符,宣傳起來,雖有其摧枯拉朽之力;而實行起來,卻有其難易之分。「驅除韃虜」那時是最有效率的口號。它擴大了統戰範圍;縮小了打擊目標。把大清帝國的一切罪惡,腐爛社會的一切不平,帝國主義的各項侵略,這些大黑鍋,都讓「韃虜」大哥一肩背了過去。把「韃虜」一下「驅」掉了,一個燦爛光輝的中華上國,立刻就可「恢復」了。——好不痛快哉?!
驅除韃虜豈難事哉?非也!現在紐約市大執鞭,當年是「正黃旗」貴族的吾友黃庚教授,便時常指著他自己的鼻子向我說:「你們(漢人)那時要驅除的韃虜,就是我!」「我們(漢人)」那時為什麼要「驅除」這樣一個多才多藝的小韃虜黃庚呢?我拍拍黃教授說:「我們不但不驅除你,還把漢家姑娘嫁給你呢!」
所以孫中山那時要「驅除韃虜」,只是驅除幾個可憐又可嫌的滿族寡婦孤兒,和十來位昏聵糊塗,連半句「滿語」也不會說的滿族老頭子罷了。其後袁世凱歪歪嘴,不就把他們「驅除」了?——乾淨利落。
可是那八字靈符的下四字「建立民國」,就不那麼簡單了。中山與同盟會諸公,首先即以他們自己新組織的同盟會為示範,來試驗那個「三權分立」、「權力制衡」和「司法獨立」的美國式的共和模式(republican mo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