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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兒。”他無從曉得這位局長怎麼會知道他的胃。
“身體要搞好,將來要做的事情很多呢。”
他用力點點頭,淚珠幾乎要掉下來。他覺得局長是用了一種同志間交談的親切口吻在和他說話。
“你的那位女朋友,就是去年來看你的那個姑娘,給你寫信嗎?”
“以前寫過,可我一直沒回。最近她有好久沒來信了。”
“應該回信嘛,那姑娘是很愛你的。”
馬局長站起來給自己的茶杯倒上開水,又問他:“啊,你渴不渴,要喝水嗎?”
“不,早上剛喝了粥。”
“那你幹活兒去吧。”局長看了一下手錶,又說:“以後有時間我還要找你談,我很想聽聽一個犯人對我們勞改方針政策的感受,就算你是個犯人吧。”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像個小學生似的朝局長鞠了一躬,轉身要走,突然又被叫住了。
“你——”老頭兒輕聲說,“你還是寫一份申訴材料吧,交給廠裡的幹部,他們會給你轉的。”
他點點頭,“好吧,我寫。”
第3部分
旦秋已經五天,太陽只有在頂午時分還保持著一點兒伏旱季節的餘威,到了下午三點來鍾,東南方便飄來一絲細細的涼風,將那短命的燥熱拂散而去。
公共汽車經過神農街的時候,周志明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期冀著能在短瞬的一晃間,從那熟悉的衚衕口望見她,但他看到的,卻全然是一片陌生的景象,昔日的神農街口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了。副食店、回民餐館和夾在它們中間的細長桶似的小理髮鋪子全部蕩然無存,連神農街頭條整個衚衕一起,統統被囊括進一個塵土飛揚的工地裡,在這些老舊店鋪和狹曲井巷的基址上,赫然升起一座預製澆濤式高樓的骨架,一層稀疏的腳手架圍鎖著它龐大的身軀。在它的俯瞰下,原來寬闊的街口似乎變得擁擠不堪了。
他茫然若失地望著,車子轉過了街口,才扭回頭來,心裡有點兒酸,不知為什麼,在連日來興奮和激動的心緒中,悄悄爬上了一絲悵惆。
“他們搬到哪兒去了?”
他在幸福路下了車。本來是想好了在神農街下車先到肖萌家去的,現在只好改變計劃了。
站在路口發了一陣兒愣,便過街朝北走去,他決定失去機關報了到,然後再回他那個早已沒有人的家去。
手提包沉甸甸的,裡面本來只有幾件隨身衣服和肥皂、牙膏之類的零碎雜物,再就是那幾本書。兩年多的車獄生活,每月靠兩塊五毛錢的零花,當然攢不起什麼家當來,過冬的棉服他也沒有帶,一律留在農場裡了。包裡壓著沉的,是他早上上火車前,丁隊長硬塞進來的那些又大又青的蘋果。今天一大早,機修廠的教導員和廠長就把他接到自己家裡,烙大餅,炒雞蛋,還特地開了一瓶久存的汾酒,大大地款待了一通,然後又叫了輛後開門吉普車,讓丁隊長一直把他送到了自新河火車站。
在只有一排簡陋磚房的車站站臺上,候車的人寥寥落落。丁隊長拉著他的手,說:“我早就想到今天了。”
他說:“丁隊長,到現在了,我還從來沒謝過您哪,您沒少照顧我。”
“謝我什麼,這地方本來就不該你來。好嘛,我們也算有緣相識了一場,你是個好小夥子。跟你說,要不是你們處裡來函要你回去,我原來還打算請你留在我們這兒工作呢。咳,其實這地方怎麼留得住你呢?還有,那位姑娘大概也等得苦了,回去吧,以後別忘了我們。”
一隻又粗又硬的大手握住他,微微地,卻又是充滿感情地晃了一下,萬端感觸一齊湧上他的心頭。他恨這塊地方,在這兒他嘗夠了屈辱和痛苦;他也愛這地方,這兒磨練和昇華了他的性格和意志,教會了他許多謀生的本領和知識。他覺得自己現在是一個能夠結結實實地站在大地上的男子漢,從腳到心都是那麼有根底,那麼強有力!想想看,他原來是個多麼膽小懦弱的毛孩子,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而現在,他已經從舊的軀殼中蛻出身來,成了另一個人了。他學會了推小車、修汽車、生爐子、砌爐子,學會了種菜、種水稻、餵豬和打草墊子。他的呼吸似乎都粗壯起來了!他已經敢於在田保善他們企圖越獄亡命的關頭,橫著一把鐵鍬攔住他們的去路,並不遜於古代張翼德立馬橋頭,一杆丈八蛇矛,嚇退十萬曹兵的英雄氣概。看得出來,田保善、鄭三炮他們當時是真的怕他了,從骨頭裡怕他了。他後來~想起那個場面,就憋不住要從心底盪漾出一種無可形容的愜意和興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