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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男生足足學了一個多月。他呢,從那兒以後一見到這類小動物便越發如芒在背了。剛到自新河的時候,有一次中午在窯上休息,他看見鄭三炮大叉著手腳在樹蔭下睡覺,眼角和嘴岔上各宗了一大堆黑糊糊的蒼蠅在吮食上面的眼屎和口沫,他立時起了一滿身的雞皮疙瘩,那種驚然之感至今記憶猶新。“自新河,三件寶,蒼蠅、蚊子、泥粘腳”,比起蚊子來,蒼蠅簡直就不算什麼了,自新河的蚊子又肥又大,個個血紅,多得一巴掌恨不得能偏死四五個,晚上在外頭看電影,要是不想法子找點兒廢紙裹在襪子裡,多厚的襪子也得給它叮透。現在,兩年過來了,倒也好,一身的嬌氣毛病全被“生存法則”淘汰而去,他已經很習慣和各種骯髒的小生命為伍做伴了。他走到床前,撣去床單上爬著的幾個小蟲子,便安然躺了下去,順手從枕邊拿起一本(犯罪心理學》,心不在焉地翻看起來。
夕陽西下,屋子裡的光線闇弱下來,書頁上的字越來越模糊一片,其實他的心思並沒有專注在書上,讀書,已經不能夠排遣常常無端浮游於心頭的寂寞了。
忘記是聽誰說的了,有人曾經探索過產生寂寞的根源,認為寂寞是心中某種不能如願以償的追求和渴望躁動的結果。那麼他的追求和渴望是什麼呢?是父親寬愛溫暖的撫摸,還是肖萌顧盼多情的眼睛?他一想到在那個把幹上都曬出油來的酷夏,她一個弱女獨自跑到人生地疏的自新河來看他,心尖就禁不住發抖,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時時牽動著用無數眼淚和歡笑綴成的回憶木,他說過,不去想這些了,可是,在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又沒法兒不想,沒法兒不想。
他扔掉書,有意把思緒轉移開,——前天,辦公樓裡已經燒起了暖氣,這間寒窯也該生個爐子了,要不就乾脆盤個磚灶?反正分配集體宿舍是八字沒一撇的事,看來這一冬天非得在這兒過不可了,要不然要不然,就給她寫封信?用一般朋友問候的口吻,淡淡的,告訴她自己出來了打磚,盤個磚灶,然後然後呢?
“篤篤篤”,很輕的叩門聲割斷了亂紛紛的思緒,星期天,誰會來呢?
“進來,使勁兒推。”他從床上坐起來,盯住那扇關得很緊的屋門。
門開了,又關上了。一個人影背靠著門站著,他沒用半點兒遲疑便認出她來了。
“小萌!”
驚訝、高興和一種複雜的難過心情使他的聲音都變了,他試圖讓自己做得冷漠和矜持些,可是剎那間漲滿胸間的春潮不可阻擋地把一切理性的剋制都沖決而去,他衝她張開雙臂。
“萌萌!”
施肖萌一聲不響撲在他懷裡,一聲不響,兩手緊抓住他背上的衣服,臉貼在他的肩窩上,淚水不停地往下淌。他這是第一次擁抱她,也是第一次緊靠一個女性的身體。隔著厚厚的毛衣,他彷彿能感覺到她那柔軟的身軀在微微抽動,和自己狂烈的心跳諧振在同一節奏裡。在黑暗中,一個冰涼的,軟軟的嘴唇輕輕貼在他的臉上,唇邊的淚水沾溼了他的面頰。他把她摟得更緊,把嘴唇迎了上去。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不找我?“她在他的耳邊哽咽地問。
“你,不是在上學嗎,我不想讓你分心思。”他久久地把她抱在胸前,用力地、毫無保留地抱緊她,很久很久,才慢慢鬆開胳膊,拉著她坐在床上,‘等一等,我們開開燈。“
“要木是今天江伯伯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你收到我的信了嗎,為什麼一封不回?”
“總不能拖著你”
“你太不瞭解我了,你知道我多難受。”
他把燈拉開,“過去的事了,原諒我吧。讓我看看你。”
小苗的樣子比三年前他們初識時顯得成熟多了,身子也比過去稍稍豐滿了一些,結實了一些。她低頭擦去了眼角的淚,然後對他菀爾一笑,帶著點兒心酸地說:“我沒變吧?”
他笑笑,“好像長大了一點兒,長高了一點兒。”
“我穿高跟鞋了。你呢,身體沒垮吧?”
“你看呢?”
他們對視著,小萌摟著他的胳膊,掛著眼淚笑了,“你呀,你真是,出來也不告訴我”
“我去過神農街,你們不在了。”
“我們搬到太平街去了,我爸爸恢復工作了。你現在就住這兒嗎?”她皺眉環視著這間小房。
“啊,家裡房子借給鄰居結婚了,我臨時住這兒。”
她站起來,把床上的褥子往被子上一蒙,不容分說拉起他的胳膊,“走吧!”
“上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