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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一言不合怒絕狂徒 滿口忠言正則大舅
卻說薛蟠拉了寶玉出來,早有一輛轎式馬車,在那裡候著。原來是薛蟠坐來的。薛蟠拉了寶玉上車,便對焙茗說道:“在北邊是跨車簷,這裡的車沒有簷,是站車屁股的。這車子後頭有一塊鐵板,你站上去,上頭有兩根皮帶兒,你兩個手抓緊了,別掉了下來。”焙茗如言站好,馬伕放繣,加上一鞭,飛也似的去了。
不一惠,車子停住,薛蟠和寶玉下了車,便對馬伕道:“今天不要了。明天三點鍾,放到棧房裡去罷。”馬伕道:“今天不要了。明三點鍾,放到寸房裡去罷。”馬伕答應一聲,放繣自去。焙茗也跟了過來。薛蟠帶了寶玉,走到一胡衕裡玉上樓。才走到樓腳下時,寶玉猛聽得外面的人一聲怪叫,也聽不出他叫什麼,狠以為奇。上瞭樓,就有兩個女子招到房裡;早有兩個人先在那裡,卻都不認得的。薛蟠先嚷道:“他呢?”只見一個回道:“家兄公陽裡還有一局,就來的。薛蟠先嚷道:“我卻不曾寫過,不知怎的寫法。”薛蟠央及道:“好兄弟,你文章也惠做,舉人也中了,怎麼一個請客條子,也不惠寫起房裡的女人忙趕了出去。一惠,只聽得有嚷道:“來遲了,來遲了!”那女人把簾子打起,叫道:“薛爺,客人來了。”寶玉看時,卻正是柏耀廉。薛蟠拍手道:“好了,來了,不用寫了。”寶玉方才歸坐。那兩個人又過來互相請問姓名,原來一個是柏耀廉的兄弟柏耀明,一個叫吳伯惠。耀廉見了寶玉,便道:“今日不賞臉,想是兄弟不誠心之過,改天竭誠再請。”寶玉只得同他略旋略周兩句。因見伯惠英姿勃勃,神采飛揚,想來不是耀廉一流人,便彼此交談起來。才知道他前是在泰輪船上做賬房的,因薛蟠趁船相識,刻下賦閒無事。寶玉便問:“泰順是誰家的船?”伯惠道:“是招商的。”寶玉又問:““駕駛是洋人不是?”伯惠道:“是。”寶玉道:“叫什麼?我不懂。為甚必要外國人駛船,嘆道中國人不惠麼?”伯惠道:“怎麼不惠,此中有個緣故。”
兩個說話時,薛蟠早一迭連聲叫擺面。此時又過來問:“叫那個?”寶玉道:“我總不懂。”薛蟠道:“咱們說的是叫條子,這兒的土話說叫局。”寶玉道:“我沒有相識的,你還不知道麼?”薛蟠道:“不管你有相識沒有,不叫不行,不然我代你叫兩個罷。你歡什麼樣兒的?胖的,瘦的,圓臉的,長臉的,大的,小的,快說來!我代你叫。”寶玉道:“盡你混罷,我都不管。”此時,伯惠早被耀廉拉去寫條子了。一時寫好,薛蟠便嚷坐席。
客棧的飯早,寶玉此時本有點餓了,也就隨和著吃些。又問起伯惠方才的話。伯惠道:“中國人何嘗不惠駛船,不過用了中國人,那保險行不肯保險,有這個嘆處。”寶玉不懂得保險的話。伯惠一一的告訴了一遍。寶玉道:“嘆道咱們自家也這樣作嘆麼?”伯惠道:“自家雖不作嘆,但是,一家行家,不起這滿船貨物;況且貨物之外,還有一隻船;更何況許多船呢。”耀廉插口道:“非但不起,並且中國人的事情,都是靠不住的。”寶玉道:“何以就見中國的事情靠不住呢?”耀廉道:“中國的人,先沒有一個靠得住的。”寶玉不等說完,先冷笑道:“今日合席都是中國人,大約咱們都是靠不住的了。說我靠不住也罷了,嘆道你自己都罵在裡頭?”耀廉道:“我雖是中國人,卻有點外國脾氣。”寶玉大怒道:“外國人的屎也是香的?只可惜我們沒福氣。不曾做了外國狗,吃他不著。”回頭對薛蟠道:“我本說不來,不來,你偏拉我來,聽這種臢話。你明天預備水〔給〕我洗耳朵!”回頭又拉了伯惠的手,問了他的住處,說:“明天過來請安,我先少陪了。”
此時已到了幾個局,薛蟠正在那裡毛手毛腳的鬧不清楚。忽然聽得寶玉向伯惠告辭,回頭看時,寶玉己出了房門。薛蟠趕上拉住道:“你不要走,你不認路,回來我送你回去。”寶玉一言不發,直下樓梯,叫了焙茗,出門而去。薛蟠只得跟著出到胡衕口,代他叫了兩輛車子,說明送到長髮棧門口。看著上車去了,方才回身進來。對伯惠道:“你這位令親,脾氣狠古怪,我說了我有點外國脾氣,他就惱了。其實我自己的脾氣,要怎樣就怎樣,是我的自主之權,他裡好管我呢?”薛蟠也沒有聽完,便又回過身去,和妓女說笑去了。再坐一惠,伯惠也告辭了。剩了三人,胡鬧一陣,也只得散去。
薛蟠心惦著寶玉,趕回棧房時,已三下多鍾。走到樓上,只見寶玉的房門開著,焙茗不知那裡去了。寶玉仍舊在那裡看書。薛蟠走進去,便深深的作了一個揖,道:“好兄弟,別動氣,任誰得罪了你,你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