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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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塗名飾行盡黃金,獨有文章不許侵。
一字源流乾古遠,幾行辛苦十年深。
百篇價重應仙骨,入鬥才高自錦心。
寄語膏梁村口腹,莫將佳句等閒吟。
話說蘇友白因要尋賽神仙起課,便不顧失了叔子蘇御史之約,竟策馬望句容鎮上而來。行不上十里五里,不料向西的日色最易落去,此時只好有丈餘在天上。又趕行了三五里,便漸漸昏黑起來。蘇友白抬頭一望,前面並不見有人家,心下便有幾分著忙。倒是小喜眼尖,說道:“相公且不要慌。你看幾西那條岔路里一帶樹林豈不是一村人家?”蘇友白道:“你怎曉得?”小喜用手指道:“那樹林裡高起來的不是一個寶塔?既有塔必有寺,有寺一定有人家了。”蘇友白看了道:“果然是塔,就無人家,寺裡也好借宿。”便忙忙策馬望岔路上趕來。
到得樹林中,果然是一個村落。雖止有一二百人家,卻不住在一處,或三家或五家,或東或西,都四散分開。此時天已晚了,家家閉戶,不好去敲。幸得是十二三之夜,正該有月,天便不黑,因望著塔影來尋寺。又轉了一個灣,忽一聲鐘響,蘇友白道:“好了,今夜不愁無宿處矣。”
再行幾步,便到了山門。蘇友白忙下馬來,叫小喜牽著,竟過寺來。這寺雖不甚大,卻到齊整潔淨,山門旁種著兩帶杉樹,盡疏落有致。蘇友白此時也無心視看。將到大殿,殿上正有兩三個和尚在那裡做晚功課,看見有人進來,內中一個年老的便忙迎將出來,問道:“相公何來?”蘇友白道:“學生自城中來,要往句容鎮上去。不期天色晚了趕不到,欲在寶剎借宿一宵,萬望見留。”那和尚道:“這個使得。”遂一面叫人替小喜牽了馬後面去,就一面叫人掌燈,遂將蘇友白請到方丈裡。
二人見了禮,坐下。那和尚道:“敢問相公高姓?”蘇友白道:“學生姓蘇。”和尚道:“這等是蘇相公了。不知要到句容鎮上有何貴幹?”蘇友白笑道:“學生因家叔上京覆命,船在江口,差人來接學生同去。學生到了半路上,偶聞得句容鎮上有個賽神仙,起課甚靈,欲要求他起一課,故偶然至此。”和尚道:“令叔榮任何處?”蘇友白道:“家叔是巡按湖廣,回來覆命。”和尚道:“這等蘇相公是大貴人了,失敬失敬。”遂叫人收拾晚齋。
蘇友白問道:“老師大號?”和尚道:“小僧賤號靜心。”蘇友白又問道:“寶剎這等精潔,必定是一村香火了。但不知還是古蹟,還是新建?”靜心道:“這寺叫做觀音寺,也不是古蹟,也不是一村香火,乃是前邊錦石村白侍郎的香火,才造得十八九年。”蘇友白道:“白侍郎為何造於此處?”靜心道:“白老爺只因無子,與他夫人極是信心好佛,發心造這一座寺,供奉白衣觀音,要求子嗣。連買田地也過有一二千金。”蘇友白道:“如今有了兒子嗎?”靜心道:“兒子雖沒有,他頭一年造寺,第二年就生一位小姐。”
蘇友白笑道:“莫說生一位小姐,便生十位小姐,卻也算不得一個兒子。”靜心道:“蘇相公,不是這般說。若是白老爺這位小姐,便是十個兒子卻也比他不得。”蘇友白道:“卻是為何?”靜心道:“這位小姐生得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自不必說;就是描寫刺繡,樣樣精工,還不算他長處;最妙是古今書史無所不通,做來詩詞歌賦直欺壓倒古人,就是白老爺做的文章往往要他刪改。蘇相公,你道世上人家有這等一個兒子嗎?”
蘇友白聽見說出許多美處,不覺身體蘇蕩,神魂都把捉不定,忙問道:“這位小姐曾嫁人否?”靜心道:“哪裡有個人嫁。”蘇友白道:“這邊郡縣富貴人家不少,難道就沒個門當戶對的?為何便沒人嫁?”靜心道:“若要富貴人家便容易了。白老爺卻不論富貴,只要人物風流,才學出眾。”蘇友白道:“這個也還容易。”靜心道:“蘇相公,還有個難題目,但是來求親的,或詩或文定要做一篇,只等白老爺與小姐看中了意,方才肯許。偏生小姐的眼睛又高,做來的詩文再無一箇中意,所以耽閣至今,一十七歲了,尚未曾輕許人家。”蘇友白道:“原來如此。”心下卻暗暗喜道:“這段姻緣卻在此處。”
不一時,僧人擺上齋來,二人吃了。靜心道:“蘇相公今日出路辛苦,只怕要就寢了。”便拿了燈,送蘇友白到一間潔淨客房裡,又燒了一爐好香,又泡了一壺苦茶放在案上,只看蘇友白睡了,方才別去。
蘇友白因聽這一篇話,要見白小姐一面。只管思量,便翻來覆去再睡不著,只得依舊穿了衣服起來。推窗一看,只見月色當空,皎潔如晝,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