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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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我說:〃腫了?腫得好。〃董卉遞手絹給我,指著自己的眼角說:〃這裡的血,擦掉。〃我沒接手絹,用衣袖擦了幾下。夜深了剩下我和董柳,我叫她吃點東西,她慢慢轉過頭望著我一眼,眼光是直的,一聲不吭。我看了心裡發冷,卻無法給那種眼神一個準確的描述。好一會她說:〃吃得下你就吃。〃我沒有飢餓的感覺,有我也不會吃,我渴望找到一種極端的方式懲罰自己,這樣才能平衡一下對兒子的歉意。後來我渴了,想喝水了,馬上發現只有讓自己這麼一直渴下去,才是自我懲罰的最好方式,用飢餓來懲罰那是太輕描淡寫了。整個晚上我都這麼忍著,在極難忍耐的焦渴中感到了痛苦的快意。到第二天早上我的嗓子開始嘶啞,連唾液也沒有了。在焦渴中我感到,如果劃一根火柴,我的口中就會噴出火來。實在忍不住了我對自己說:〃這點小小懲罰就夠了嗎?我還要忍,至少要忍到昏迷的邊緣。〃
早上我發現隔壁房的一個小女孩床前床後被花籃包圍了。連床下都塞了四五個。我瞭解了是市工商局一位副局長的女兒動闌尾手術。我想著一波比誰低了去了?沒有人送花籃,連看望的人還沒來一個。花籃很漂亮,可世界實在太無恥了,無恥到無恥的地步了。局長夫人知道了一波的情況,要我拿兩隻花籃過來,我馬上用一種不屑的手勢制止她說下去。醫生查房之後我走了出去,想給兒子買兩隻花籃。
走在大街上,我看一切東西都蒙著一層暗綠,我心裡唸叨著:〃這就是世界,這就是世界。〃反覆這麼念著我覺得自己又有了一種發現,一種生活的底牌被徹底揭開的感覺,像有一束強光,把那黑暗深處的東西都照得清清楚楚。昨天剛剛過去,可我感到已經非常遙遠。〃這就是世界,這就是世界!〃事到臨頭了作揖打拱有什麼用?雙膝彎了又彎又有什麼用?哭都找不到掉淚的理由。事到今天,我池大為還敢說沒有什麼力量能使我把頭低下去再低下去嗎?我不願意這樣理解世界,我拒絕了很多年,可是在這生與死的邊緣地帶,我無法再作出另一種理解。我為自己的發現感到了激動,這是丁小槐們早就在實施著的原則,我其實也早就認識到了。可今天的理解特別深刻,我有了勇氣。這樣想著我忽然有了一種衝動,要馬上去做點什麼才好。激動中我口中居然也有了一點唾沫,乾枯到麻木的舌子也有了一點溼潤之感。我想到了自我懲罰,想把唾沫吐掉,吐了三次也沒吐出東西來。再用力往手心吐,舉起手仔細看了,一點唾沫星也沒有。我在心中醞釀著一股狠毒之氣,用手比劃出一把手槍,一路走過去,見了不順眼的人,就把右手抬起來,食指那麼勾一下,算是斃掉了一個人。沒走多遠我就斃掉了九十九個人。我想,最應該被斃掉的還是自己。我舉起槍,頂著自己的太陽穴,食指勾了一下,心中轟地一響。我晃了晃頭,我還活著。
忽然下起了雨,一會就大了起來,想不到冬天還會下這麼大的雨。很多人跑了起來,一會街上就沒幾個人了。我毫無感覺地走著,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雨滴順著臉流到嘴邊,我本能地用舌子在嘴邊一卷,馬上又想到了懲罰,就閉緊了嘴唇。一個流浪漢在雨中從容地走著,一邊唱著:〃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我攔住他指了天上說:〃朋友,下雨了。〃他笑著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讓它去吧。〃一直去了。雨水順著頭髮流下來,我雙眼都模糊了,就把衣服撩了起來,在臉上抹了一把,唱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我在不覺之中拐進了一條小巷,走了一陣才發現這是正在改造的舊城區,很多房子的牆上都用紅色的顏料畫出一個大圈,中間一個〃拆〃字,不少房子已經被掀掉了房頂。我順手推開一張門,裡面幾個青年男女驚慌失措,用身子擋著什麼,房間裡面一種奇異的香味。我意識到這是一群吸毒者,叫了聲:〃朋友,幹吧,幹得好!〃再往前走。走到盡頭發現是一條死巷,我就在一個臺階上坐下來。屋簷上的水成串地落在我身上,我凍得發抖,自言自語地說:〃好,好,好。〃就扭著身子,仰起臉迎著那水,讓水瀉在我的臉上,又濺開去。突然我忍不住張開嘴,把那水大口地吞了下去。真解渴啊,水原來是這麼好喝的一種東西。嘴邊停著一點什麼,我用舌子一卷,是一片腐葉,發出一種腥臭。我用力嚼碎,嚥了下去。
第三篇
48、一個黑洞
一波在醫院住了十七天,就出了院。
兒子出院後家裡冷得像個冰窟。本來在醫院我和董柳還說說一波的病情,現在連這個話題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