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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半拉腦袋明顯大於左半拉腦袋,右眼明顯高於左眼,右嘴角明顯高於左嘴角,右卵明顯高於左卵。到那時候,《神經解剖學》就要改寫了。所以除了《大學英語》和《大學語文》之外,都是《人民軍隊》和《內務條例》之類的課程,討論如何宣誓,軍官和首長的區別,首長進屋後我們沒戴帽子要不要敬禮之類問題。
黃芪說,如果有拉屎這門課,就會聽見這樣的對話:“報告教官同志,二十四隊八班拉屎集合完畢。是否上課,請指示!”
“好。拉屎分解動作開始。場地劃分一下,前五名第一、二坑位,後五名第三、四坑位,上坑!”
《大學語文》是個河南籍老師教的,他說,中國歷史上一半的美女產自河南,《詩經》裡一半的詩歌是河南詩人創作的,他讀,“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家靡室,玁狁之故。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辛荑和我怎麼聽,怎麼是“丫歸丫歸”。辛荑小聲嘀咕:“你丫想回來就回來吧,還做首詩?”
辛荑最喜歡上《大學英語》,因為男女合上,能看見長頭髮。我說,能比我們的長多少,辛荑說長多少也是長。上完兩堂《內務條例》,我們在教學樓三樓的走廊等待女生的到來。天氣陰冷,楊樹的葉子都掉光了,我們都穿了棉襖和棉褲,靠在鑄鐵欄杆上,有小風吹過,順著後脖子舔到尾骨,人一陣哆嗦,然後望見,從楊樹那邊,從營房那邊,一大隊女生列隊走了過來。臉,圓的,紅的,被凍的。身子,圓的,綠的,早餐一頓兩個饅頭一大碗麵粉湯催的,被棉襖棉褲撐的。遠遠的,彷彿一個大球頂著一個小球,肉把骨形淹沒,然後一堆球整整齊齊地滾了過來。
之後變成我女友的姑娘,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明顯是班長,雖然不是個子最高的一個,但是顯得最高大,在那一大隊球裡,她也穿軍綠的棉襖棉褲,但是遙望過去最不象球。隊伍快到樓梯的時候,我女友一臉剛毅地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便步上三樓,帶隊齊步進教室,然後我女友一臉剛毅地喊: “報告教官,二十五隊全體到齊,請您上課。”教官喊:“請坐下。”然後我女友一臉剛毅地坐下,其他女生也紛紛坐下,肉屁股和木椅子碰撞,發出此起彼伏的悶聲。等下課的時候,我女友又站起來,一臉剛毅,喊:“報告教官,二十五隊學習完畢,是否帶回,請指示!”教官喊:“帶回去。”
我和辛荑坐在教室的最後面,他綠著臉背于敏洪的《GRE詞彙》,每背一課,就小聲而堅定地罵一句于敏洪他媽媽,然後就拉我扯蛋聊天。辛荑說,厚朴告訴他的,每次記憶訓練,開始和最後接觸的部分記得最牢,所以要記得深刻,就要增加停頓次數。辛荑在軍訓的時候培養了一個歷史學家常犯的壞毛病,他把自己想出來的雞賊觀點都藉著厚朴的嘴說出來。我剛看完原版的《大衛?科波菲爾》,接著看《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我看完一部原版長篇,就在英文字典的扉頁上劃上正字的一筆。魯迅在雜文裡說,他在日本無聊的時候看過一百部小說,這後寫小說的底子就基本有了,我想在二十五歲之前也看完一百部原文長篇小說。好久之後,我隱約發現,我被魯迅誤導了,他說的一百部,一定不都是長篇,很有可能大部分是短篇,而我念的都是長篇,都三百頁以上,多費了我好些倍的時間,我日他媽。開始讀勞倫斯的時候,我無需引導,瞬間體會到他所有的苦,覺得他是英國的屈原,書後有勞倫斯的小傳,這個癆病鬼只活了四十多歲,想到我的來日無多,想起我看長篇小說浪費的光陰,我又日他媽。
每過十來頁《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我看前面仙人球一樣的女生,歇眼睛。我女友坐在最前面,頭髮是這些球裡最長的,幾乎拂肩膀,表情最剛毅,最顯眼。後來我女友告訴我,頭髮的長度是她全力爭取的,軍官區隊長以及區隊長的上級中隊長放出狠話,說留髮不留官,班長不要當了,但是找不到替手,其他女生都在專心背英文,而且表情沒有我女友剛毅,一半都沒有。又說留髮不入黨,軍校火線入黨就不要想了,但是我女友高中二年級就入黨了,還是市級優秀學生幹部。我當官過敏,但是我長期被女幹部吸引,她們剛毅勇決,認定屈原和勞倫斯是傻屄,理直氣壯不問為什麼,氣勢洶洶地活過八十歲。如果我是蔦蘿,她們就是大樹。想起她們,我的心裡就感覺踏實。辛荑後來說,我脊椎骨裡橫躺著一個受虐狂,這個暗合《生理學》,正常男人大便和高潮時候的痛苦是骨子裡的歡樂。
我女友說,她注意我比我注意她晚很多,所以界定我們的戀愛史時,官方說法是我追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