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戀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一臉討好的微笑,看完女神經科教授,看我。天花板上一圈輕鋼軌道,軌道上掛著一個瓶子,紅色澄清液體。
“不知道,我沒有學好。”
“想一下,藥是什麼顏色的?”
“紅的。”
“我國傳統醫學,最著名的藥是什麼?”
“六味地黃丸,補腎,主治耳鳴,腿軟。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吃,有百益而無一害。”
“讓我問得更具體一點,我國傳統醫學,最著名的藥材是什麼?”
“人參。”
“那你說,腦溢血恢復期的病人,可以用什麼藥?”女神經科教授站在我面前,眼睛裡充滿了興奮的光芒。
這種繡球我總是接不住。小學的時候,我大聲反覆背誦一首叫“鋤禾日當午”的唐詩,我爸問我唐朝之後是什麼朝代,我答不出來。我媽一步竄到門外,拿進一個大墩布,從門背後醫帽鉤上拿了一個帽子,頂在墩布的木棍上。我媽站在我面前,眼睛裡充滿了興奮的光芒:“木頭上戴個帽子,是什麼字?”我不知道,我問,晚上咱家吃菜肉包子有沒有小米粥喝啊?
“紅參。”我對神經病女教授說。
“紅在古代漢語裡叫什麼?”
“也叫紅啊。明朝就有紅丸案。女人做針線叫女紅。生了女兒,藏了一罈子酒,等她破身的時候喝,叫女兒紅。”我說。
“丹參,記住,同學們,記住,丹參,丹參。醫大的同學們,少念些英文,少背些單詞,什麼新東方、託福、GRE,不會死人的,不會影響你們去美國的。多看看醫書!即使去了美國,也要靠本事吃飯的。我們當初鬧文化大革命,插隊到內蒙古,什麼書都沒有,沒有《新東方單詞》,沒有小說,沒有《收穫》雜誌,屁也沒有。我行李裡只帶了一本《神經病學》,我什麼時候都看,想家的時候,想北京的時候,想哭的時候,都看。五年中,我看了十八遍,都背下來了,都神經了,不信你們可以考我,顱腦底部所有直徑大於兩毫米的孔兒,我都知道透過的是什麼神經和血管。你們生在好時候,要學會下死功夫。聰明人加上死功夫,就是人上人了。不信,大內科的王教授,文革的時候什麼書都沒有,插隊只帶了一本《內科學》,看了九遍,四人幫一倒臺,比王教授老的都動不了了,和他一撥兒的或者比他年輕一點的,都沒他有學問,王教授順理成章就是老大了,就是教授了。” 女神經病教授說。
小紅告訴過我,她也不會接繡球。別人眼睛瞟她再久,她也不明白別人是什麼意思,是問路,是要錢,還是要昨天內分泌課的課堂筆記。我說,對於你,這個簡單,以後別人再拿眼睛瞟你,如果是男的,眼睛裡全是想摸你的小手和鋪好白床單的床,如果是女的,眼睛裡全是嫉妒。
我成了腦溢血恢復期嗎?
沒有什麼醫生來看我了,我頭頂天花板上已經只剩下一個吊瓶。有個小女大夫每天下午三點左右來到我的床前,她塗嘴唇,玫瑰紅,和她的兩坨腮紅很配,估計還沒有絕經,所以我認定她還不是女教授。她個子不高,她站著問我今天好不好,兩個茄子形狀的乳房同我的床面平齊,沒有下垂的跡象,白大褂罩在外面,乳頭的輪廓看不到。陽光從西面的窗戶撒進來,再遠處的西面是紫禁城太和殿的金頂琉璃瓦。
“97加16是多少?”小女大夫笑咪咪地問我,她每次都問我同樣的問題。她笑的時候,眼睛變窄,鼻子嘬皺起來,鼻子上方的面板擠出四五條細細的褶子,那張臉是她身上第三個象茄子的地方,比那兩個象茄子的左右乳房還要小一些。
我不知道。她每天都問同樣的問題,我還是不知道答案。我估計正確答案在100左右,但是不確定。
我在數年前的某兩個星期中,每天都問小紅同樣的問題,“為什麼不跟著我混,做我的相好?”小紅在那兩個星期裡總是說:“不知道,我不知道,秋水你丫別逼我。你給我出去,你眼睛別這樣看著我,我受不了。”小紅平靜的時候,我看她的眼睛,象是面對一面巨大而空洞的牆壁。她閉著眼睛胡亂搖頭的時候,我看她的乳房,她乳頭的輪廓,白大褂也遮不住,像是兩隻分得很開的大大的眼睛。
這樣細的腰,這樣巨大的乳房,我常替小紅擔心,會不會得乳腺囊腫,乳腺癌之類,或者腰肌勞損,腰椎間盤突出。《外科學》教過乳腺癌,得了很麻煩,如果是惡性的,不僅乳房,連附著的胸大肌都統統要切掉,還要做淋巴結清掃。胸大的,最嚴重的手術後遺症是走路不穩,後部太重,逛街經常一屁股坐在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