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戀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和黨都不會輕易說的真心話。
手腕用力一扭動,平躺在柏油路上的空啤酒瓶陀螺一樣旋轉,和路上的小石子磨擦,發出嘎嘎的聲音。啤酒被死死凍過,剛穿過喉嚨的時候還有冰碴,喝的過程中,酒瓶子外面掛了細密的水珠。紙質商標泡軟了,貼上不牢的邊角翻卷起來,隨著酒瓶的旋轉,摩擦地面,變得面目不清。十幾圈之後,酒瓶慢慢停下,瓶口黑洞洞地指著我。媽的,又是我輸了。開始的時候口渴,拼得太猛,我已經喝得有些高了,不知道今晚的酒局還有多麼漫長,能躲掉一杯是一杯。
二十四瓶一箱的十一度清爽燕京啤酒,一塊五一瓶,不收冰鎮費,全東單王府井,就這兒最便宜了。要再便宜,得去新街口,那兒有的菜實在差的館子,燕京啤酒賣一塊三。現在第二箱燕京啤酒開始。
春末夏初,晚上十二點過一刻,夜淡如燕京兌水啤酒,東單大街靠北,燈市口附近的“夢幻幾何”、“凱瑟王”、“太陽城”等幾個夜總會生意正鬧,小姐們的細白大腿穿了絲襪,在黑暗的街道里魚一樣游來游去,如同小孩子手上拎著的紗罩的燈籠。東單大街上除了這幾家夜店,還有個別幾家服裝專賣店依稀透出燈光,基本上暗了。
燕鵲樓門口的行人便道上,支出來四張桌子。我,小白痴顧明,和小黃笑話辛荑,三個人坐在最靠馬路的一張。桌子上的菜盤子已經狼藉一片,胡亂屎黃著,堆在菜盤子上的是一盆五香煮小田螺和一盆五香煮花生米,堆在菜盤子周圍的是五香煮小田螺和五香煮花生米的殼兒,胡亂屎黑著。小田螺和花生都是本年新收的,小田螺是帶著土腥的肉味兒,花生是帶著土腥的草味兒。如果盆裡還有田螺和花生,杯子裡還有酒,手就禁不住不停地撥來吃,勉強分出來田螺殼兒和田螺肉,已經分不出田螺肉足和不能吃田螺內臟。田螺內臟吃到嘴裡,不是肉味,不是土味,全是腥味。
桌子原本是張方桌,摺疊鍍鉻鋼管腿,聚合板的桌板貼了人工合成的木紋貼面,湖水一樣盪漾。粘合膠的力量有限,吃飯的人手欠,老摳,靠邊的地方都翹了起來,露出下面的聚合板。桌面上蓋了張塑膠薄膜的一次性桌布,輕薄軟塌,風起的時候隨風飄搖,沒風的時候耷拉下來,糊在吃飯人的腿上,糊塌了腿毛,糊出粘汗,間或引導桌面上漫無目的晃悠的菜湯汁水,點點滴滴,流淌到褲襠上,油膩粘滑,即使以後褲子洗乾淨,還有印子。酒菜瓶盤多了,花生殼螺殼多了,放不下,方桌四邊藏著的一塊板子掰起來,就成了圓桌,立刻多了三分之一的地方,酒瓶子繼續堆上來。
辛荑說,厚朴所有的淺色褲子都是這個樣子,點點滴滴,洗不掉的印子。辛荑說,一定是自摸過度,而且最後一瞬間抽搐的時候手腳笨拙,屢次射在褲襠拉鎖周圍,留下洗不掉的痕跡。我說,你丫變態啊,看人那個地方,那個人還是厚朴。
凳子是硬塑膠的方凳,白色,四腳叉開,沒有靠背。開始,我們還能撅著屁股,弓著腰,在喝之前熱烈地碰一下瓶子,一箱二十四瓶之後,我們三個各自找了個靠頭兒,兩腿叉開,上身傾斜,讓膀胱和腎的物理壓力最小。
小白痴顧明背靠一根水泥電線杆子,頭皮頂上的電線杆子貼著張老軍醫的小廣告:中醫古法家傳湯藥西醫特效注射針劑治療尿道炎陰道炎淋病梅毒尖銳溼疣單純皰疹,專治軟而不挺挺而不堅堅而不長長而不射射而不中。紙質輕薄,紅黑兩色印刷。
小白痴顧明是從美國來的留學生,到北京時間不長,還是在美國時的習慣,天氣剛暖和一點,老早就換上了大褲衩子和圓領衫,厚棉襪子和耐克籃球鞋,襪子和褲頭之間露出一截包括膝蓋的大腿和小腿,腿上間或有些毛,外側濃密,內側稀疏,不規律地排列著。小白痴顧明的小平頭擋住了老軍醫的聯絡電話,慘白的路燈下,老軍醫廣告的血紅宋體字和小白痴顧明緋紅的臉蛋一樣鮮豔明麗。
小黃笑話辛荑背靠一棵國槐樹,我也背靠一棵國槐樹,槐花開得正旺,沒喝酒前,滿鼻子的槐花味兒,有點象茉莉有點象野草。背寬肉厚的小黃笑話辛荑每次狂笑,肩膀扭動,開老的槐花,長舊了的槐樹葉子,細枝兒上積累的鳥屎蟲糞就簌簌搖落。小黃笑話辛荑慌忙撲打他的衣服,五指做梳子,梳理他三七開的分頭,象剛走出迎新彩車被撒了一身雜碎彩紙的新郎。
我靠的槐樹幹上,紅粉筆寫了兩豎排十二個字:王小燕王八蛋,王小鵲王九蛋。筆法幼嫩稚拙。刀子用力劃了第一個“王”字的三橫,妄圖刻進樹皮,估計刻了一陣,膀子累了,罷手。王小燕是燕鵲樓老闆娘的大女兒,王小鵲是燕鵲樓老闆娘的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