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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發散著傳單。古爐村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多的紙張,所有的人凡是見了傳單,就拾起來,他們絕大多數不認字,看了又看,上面的字像一片螞蟻,就掖在懷裡或摺疊了壓在鞋殼裡。牛鈴從杏開家跑出來已經撿了厚厚一沓,仍見了人就索要他們撿到的傳單,大人們不願意給,說要拿回去能包鹽,包辣子面,又哄騙那些孩子,將自己的傳單疊成紙包在地上拍,等孩子們把傳單給他了,又眼看著一個個紙包疊成,在地上拍了一會,就拿著所有的紙包跑走了。那些人最後集合在了山門前土場上,白紙寫成的橫幅立即貼在山門上,鑼鼓更是震天動地,遮蓋了杏開的哭聲,也遮蓋了所有的狗咬。在杏開家辦理喪事的人陸陸續續也出來,看見了霸槽已經不是隻戴個軍帽的霸槽,而是一身黃軍裝,甚至腳上也是一雙黃軍鞋,一會站在藥樹下和一高一低兩個人說什麼,手不停地做動作,時不時還仰面朝天的笑,一會兒就過來招呼起圍觀的村裡人。村裡人看著霸槽在招呼他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嗤啦笑笑,說:回來啦?霸槽說:我又不是在外工作的幹部,不存在回來不回來。往前站呀,都往前站呀!有人就挪了步往前去,不知道要幹什麼,也不再詢問。那個黃生生,他們並不去理他,或者是更不好意思再理人家,黃生生好像也不怨恨他們,他始終在張德章旁邊,張德章企圖用手去抱住胸前的大木牌子,使掛繩不至於在脖子上勒得太重,他就拿腳踢一下張德章的腿,張德章的手就垂下了。他們開始慼慼啾啾說話,納悶著張德章犯了什麼罪,往常老虎豹子一樣的人竟然一下子這麼老實。
狗尿苔是從六升家出來就往杏開家去的,他要看看到底是誰僱了響器,但在山門前發現他的猜測全都錯了,而是霸槽領了那麼多人回到了古爐村,第一個念頭就是霸槽回來報仇呀!他想去杏開家告知磨子,讓磨子不要出來,卻見明堂從泉裡擔了一擔水,他便讓明堂去給磨子傳話,自己卻替明堂擔了水搖搖晃晃過來。他估摸那些來人肯定都口渴,而他擔了水去霸槽必然就注意了他,也不至於他要主動去見他霸槽的。
霸槽指揮著開石去拿凳子,又指揮著迷糊把一個大喇叭往樹身上綁,迷糊說不用綁在樹上,他能扛,而且他比樹活泛,扛上喇叭能走動。他就抱著大喇叭,大喇叭有線繩子連著一個機器,他走動的時候幾次被線繩子絆倒。狗尿苔擔著水從旁邊過,立即就有人跑過來要喝水,先是腦袋趴在桶沿上,可桶沿上趴不下幾個腦袋,便有人用手在桶裡掬。狗尿苔說:莫急莫急!從樹上摘葉子,摘一個葉子疊成個小勺兒給一個人,再摘一個葉子疊成小勺兒給另一個人。他說:甜吧?古爐村的泉水又涼又甜的!霸槽果然就和那個低個子人過來,霸槽還拍了狗尿苔的頭,說:狗尿苔是造反派!狗尿苔說:我沒炒飯給他們吃,我給擔水。霸槽哈哈笑起來,說:是造反,不是炒飯,狗尿苔!狗尿苔還是聽不懂,說:這次回來不走吧?霸槽說:這次沒人敢趕了。狗尿苔害怕霸槽說出上次是他通報要趕他的訊息,而讓村裡人知道了,忙岔話:你喝水!霸槽說:這怕啥呀,讓支書磨子他們來趕麼,怕他們如今沒這個膽兒了!朱大櫃呢,朱大櫃沒來?狗尿苔看看人群,說:沒見支書人。霸槽說:你去把他叫來,就說張德章遊鬥到古爐村了,他能不見見老上級?!狗尿苔不想去,霸槽把頭上的軍帽摘下來,扣在了狗尿苔頭上。狗尿苔說:給我啦?霸槽說:帽子去就代表我去了!狗尿苔又說:給我啦?霸槽說:給你戴一晌午!
能戴一晌午也行,狗尿苔就去叫支書。他在半路上重新把軍帽戴好,軍帽是太大了,他跑著跑著帽簷就轉到了腦後,但他非常非常地興奮,路上沒有鏡子,連一潭水也沒有,無法看見自己戴了軍帽的樣子。他家的燕子去蓮萊池那兒吃小蟲子,吃飽了回來在土根家院牆頭上歇息,他看見了說:看我是誰?看我是誰?燕子猛地沒認出他,歪了頭在肚子上擦嘴。他說:戴了軍帽你就認不得啦?!燕子立即歡叫著在他頭上飛,他就和燕子一個在空中一個在地上往支書家去。
在支書家,支書在水盆裡擰著毛巾擦身子,問狗尿苔抬長案桌時沒在路上碰吧,擺靈堂的桌子還不夠?狗尿苔說長案桌子沒有碰,擺靈堂的桌子可能是夠了,他來是霸槽讓來的,來傳個話。支書說:你又黏上霸槽了?狗尿苔說:不是我黏上他,是他要黏我。支書說:哦,是不是?狗尿苔說:是呀是呀。支書說:是你個頭!狗尿苔不吭聲了。支書把毛巾扔到了櫃蓋上,說:傳啥話?他有啥話讓你傳?狗尿苔就把霸槽的話說了一遍。狗尿苔說話的時候,他並沒看支書的臉,因為他一低頭,盆子的水裡有了他戴著軍帽的影兒。從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