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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立個造反隊?支書說:不說啦不說啦,我現在說話就是放屁。低了頭又只管挑他的料蟲。
磨子站在那裡半天沒動,後來就去了天布那兒,給天布嘰嘰咕咕說話。行運伸伸腰,想抽菸,喊狗尿苔來點火,火點上了,他說:哈,今日來挑料蟲的都是咱姓朱的和雜姓的人麼,咱這些人咋都這麼落後的就知道著幹活?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抬頭瞅,果然沒有一個姓夜的。天布就說:姓朱的都是正經人麼,扳指頭數數,榔頭隊的骨幹分子都是些啥人?能踢能咬的,好吃懶做的,不會過日子的,使強用恨的,雞骨頭馬勝,對啥都不滿對啥都不服的,不是我說哩,都是些沒成色的貨!灶火說:文化大革命咋像土改一樣,是讓這些人鬧事哩?!天布就瞪灶火,小聲說:別提土改,你提土改支書急哩。但支書沒急,已經挑料蟲走到前邊去了。天布又說:文化大革命是大家的文化大革命,興別人革命就不興咱也革命?咱是不會革命嗎,解放到現在咱們誰不是革命成習慣了?!灶火行運還有鐵拴就說:啊是呀是呀,咱咋一直醒不開這一層理呢?天布你是民兵連長哩,你咋不成立個什麼隊呢,他們有榔頭哩,咱也是有钁頭麼!
地中間的人越說越熱火了,還在地這邊的面魚兒就對狗尿苔說:天,再成立個什麼隊,這地裡的料蟲更沒人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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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駐,又是幾天毒日頭,這個中午,天布、磨子和灶火又聚在天布家商量著成立個組織,天布的媳婦就在門前淘了些麥,晾在席上,一邊吆著麻雀,一邊放哨。麻雀從好多樹上飛來,先是謀著吃席上晾的麥子,被天布的媳婦轟了幾次,後來麻雀不再要吃麥子了,卻並不走,嘰嘰喳喳地叫。麻雀是聽見了上房屋裡商量的話,就碎嘴子叫嚷古爐村又要有一個革命造反的隊了,一部分就興奮,一部分卻恐慌起來,兩部分爭執開來,在門前吵成了一鍋灰。天布媳婦覺得奇怪,拿了掃帚攆過來,麻雀才一鬨而散,卻又傳得滿村的豬貓雞狗都知道了。
麻雀到處亂飛,碎嘴傳播,村裡人是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還在疑惑:來了鷂子啦,還是蛇鑽進了麻雀窩裡?而狗尿苔卻聽得明白,但狗尿苔掂量這該是一宗大事,不敢隨便說,也就沒給任何人說。不給別人說就不給別人說,狗尿苔卻終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他就獨自去了天布家院門前要看個究竟,沒想卻見水皮正站在天布家院門口,便心想水皮能去,天布他們還能商量著成立什麼革命造反隊嗎?就罵麻雀是胡說,造謠哩,也再沒去天布家。
天布的媳婦攆走了麻雀,又坐回院裡,把院門半開半掩,一眼眼朝外看著。門外的太陽白花花照著,熱氣從地上起身就像是長了秧苗一樣晃晃悠悠地搖擺,使整個照壁都虛起來。她似乎看到了照壁上的那些浮雕,定睛再看,浮雕沒有了,盡是砸過的坑坑窩窩,天布的媳婦就在心裡罵開了榔頭隊的人。這時候,院門縫一黑,好像有人,她噔地站起來,說:誰?水皮把門推開了,說:我麼。天布媳婦忙跑過去立在門口,沒讓水皮進來。水皮提著紅漆桶,在給每一戶人家的院門扇上噴印毛主席像,說:輪到給你家請毛主席像了!天布媳婦說:請,請麼,毛主席看門著,小鬼就不進來了。水皮說:毛主席不是給你看門的,是你們一開門就看見毛主席!天布媳婦說:噢一開門就看見毛主席。水皮把一個刻了毛主席像的硬紙板釘在了門扇上,用一個水槍狀的管子吸了紅漆嗤嗤地在硬紙板上噴,然後取掉了硬紙板,兩扇門上就有了一模一樣的毛主席。
天布媳婦在那一時想,兩個門扇上都有毛主席,門一關,兩個毛主席就靠得那麼近,可以說話了,門一開,兩個毛主席又分開了。她說:水皮手巧!水皮說:這沒啥,我刻硬紙板時才費了老勁啊!天布哥呢?天布媳婦說:你還叫他是哥?公社武幹捎話讓他去哩,他去了洛鎮。水皮說:該不會又訓練呀,武幹叫他?天布媳婦說:是麼,他那麼落後的倒是武幹叫他!水皮說:天布哥是民兵連長麼。天布媳婦說:民兵連長頂個屁,連家裡的照壁都保不住!
屋子裡,天布、磨子和灶火已經給他們的組織起了名字,叫紅大刀。過去民兵老唱一個歌: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這個詞得勁。再說,榔頭再厲害那還是木頭,大刀就是鐵,鐵就是金,金克木,大刀砍榔頭。再是組織的人員,他們決定要以姓朱的為主,都是堂堂正正的人,以區別榔頭隊歪瓜裂棗。他們為自己的決策而高興,天布就從櫃子裡取了一瓶酒,要慶賀一下,正要喊媳婦炒一盤蒜苗雞蛋,再油熗一碗漿水菜,便聽到媳婦和水皮在院門口說話,放下上房小屋的門簾,都不吱聲。待水皮一走,天布出來問: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