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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去,到窯場去,誰砸了咱的窯咱就砸誰的狗頭!
紅大刀緊急集合所有人,骨幹們已經到齊在三岔巷口了,明堂跑著在巷道里喊:帶上傢伙,都往山上去啊,都往山上去啊!還沒集合到的紅大刀的人,有的在家裡還餵豬,有的正往自留地去,就問:出啥事啦,出啥事啦?回答的是:窯讓榔頭隊砸了,咱一碗紅燒肉讓把碗奪了!聽的人不信,說:不可能吧,生產隊的財產他們敢砸敢搶,個人集資燒瓷貨,這也敢?!回答的是:人家就是砸了麼,榔頭隊這是拿了鞋底子扇咱臉哩,騎上脖子屙屎屙尿哩!聽的人就說:榔頭隊我日你媽!不去了自留地,也不再餵豬了,回家就取刀,紅大刀有的是刀,一尺長的柳條子刀,直把的砍刀,寬面的鍘刀,帶鉤的鐮刀,也有木頭削成的刀,全是些刀,舉著往三岔巷口跑。
狗尿苔和婆在泉裡洗蘿蔔纓子菜,洗淨了要做酸菜呀,狗尿苔還拿著火繩,婆說洗菜哩你拿火繩幹啥麼,狗尿苔說他習慣了麼,他就把火繩往泉邊的樹權上掛,一群蜂就嗡嗡地從泉上空往過飛。先還不大留神,沒想蜂越來越多,空裡像飄了雪花,只是這雪花不是白的是黃的,聲響又像是無數的紡車在搖。婆說:是葫蘆抱了蜂箱過去了?狗尿苔說:沒見呀。幾隻蜂就落下來,落在狗尿苔背上,婆忙停止了洗菜,也給狗尿苔擠眼兒不讓動,狗尿苔就沒敢再動,讓蜂在背上爬了一陣,起身又飛了,才說:肯定是葫蘆抱了蜂箱才過去的。秋末以來,公路上常有汽車拉著蜂箱經過,那是放蜂人從北方往南方趕花季,車在鎮河塔下停了加水,車上的蜂就會飛出來,而葫蘆就在這時候要招蜂,他是將他家的蜂箱多放了蜜,放在塔後,等汽車開走了,成群的蜂就留下來,再引回他家。婆說:啊葫蘆這回引了這多的蜂!狗尿苔說:那不是引,是偷哩!婆說:你別多嘴呀,葫蘆也是為治他媽的病麼。狗尿苔也知道古爐村只有葫蘆養蜂,葫蘆之所以養蜂是為了給他媽治病,他媽有風蝕病,葫蘆的媳婦每天要捉四隻蜂來蜇老人腿上的關節,說是堅持蜇上一年病就好了。但狗尿苔卻說:他們家還賣蜂蜜哩!婆說:想不想喝蜂蜜水?狗尿苔說:想麼。婆說:你好好洗菜,一會兒回去了我拿幾顆雞蛋去他家換些蜜去。狗尿苔說:咱不換,向他要!你給他家染過布,向他家要些蜜他能不給嗎?婆說:你咋恁會算計的!狗尿苔嘿嘿嘿地給婆笑。還未笑完,泉塄畔的路上有人在跑,一溜帶串,像是在過隊伍。婆孫倆看見這些人臉全變了形,眼珠子好像要從眼眶裡暴出來,牙也似乎長了許多。狗尿苔說:婆,婆,這些人幹啥呀?婆一下子緊張了,說:人家革命呀,頭不要抬!狗尿苔也就不抬頭,他想到了曾經的夢境,身子開始往小裡縮,縮成一疙瘩了,就閉住氣,一動不動,果然這辦法有效,塄畔上的人沒有理睬他們,跑過去了,或者,他們壓根兒就沒有看見了他和婆。狗尿苔低聲又叫著婆,他要給婆說著他們為什麼就沒有看見他和婆的原因,得意著才往塄畔上看,老順家狗領著十幾只狗也往過跑,老順拿著一把刀,那是用木板鋸出來的刀,跟著狗,回頭說:你快麼,窯上也有咱份子哩!但來回卻遠遠在後邊站著,痴痴呆呆的,嘴裡啃著一個蘿蔔。狗尿苔全把夢裡的經驗忘記了,他站起來,趿腳上的鞋,婆把他按住了,說:做啥?狗尿苔說:老順也人了份子?!婆一指頭戳在他額顱上,低聲發恨,說:入份子沒入份子與咱啥事!就把菜筐子讓狗尿苔提了,狗尿苔也沒忘樹杈上的火繩,婆孫倆一路小步往家去。
一開院門,水皮卻在水眼道哪兒蹴著.狗尿苔吃了一驚,正要喊,水皮就噓了一下,狗尿苔小了聲,說:這是我家,你咋進來的?水皮說:我從院牆翻進來的,紅大刀要揪鬥我,讓我躲躲。狗尿苔說:我家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這是害我們呀,你走,你走!把院門拉開,推著水皮走。水皮就說:婆,蠶婆。婆把門關了,拉了水皮到上房去,讓他躲到雜物屋。雜物屋裡還拴著豬,豬在牆角有一堆睡覺的麥草,狗尿苔抱起麥草把水皮埋了。水皮說:髒,髒。狗尿苔說:嫌髒你回到你家去!水皮埋在麥草裡了,手卻伸出來拿著他的口罩,讓把口罩給他藏在乾淨地方。狗尿苔說:窮講究!又抱起麥草把那手和口罩也埋了,自己卻推開後牆窗子,吸著肚子爬了出去。 雖然半個眼睛都見不得水皮,但水皮說紅大刀要揪鬥他哩才躲了這裡來,狗尿苔也便饒過他了,就卻揣猜著能再一次揪鬥水皮,肯定村裡又有了熱鬧的事了。從後窗翻出來,還未清楚熱鬧事在哪兒,便又看見了那群蜂就在前邊的巷頭旋著,蜂群下面是葫蘆和善人兩個人,都頭上戴著蜂罩帽,抬著一個蜂箱。葫蘆在說:不知蜂能不能收住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