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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裡有硫磺肥皂,天布就讓開合到洛鎮去進貨,,
進貨的那天,狗尿苔和牛鈴正在石碾的後坡崖上打毛桃。那是一棵野毛桃樹,根紮在崖上,身子長在空中,枝條又長又細。婆是每年正月來折了枝兒削成小棒槌狀裝在狗尿苔的兜裡,說是避災鎮邪,善人見了說那不頂用,能避災鎮邪的必須是天雷劈過的毛桃木。狗尿苔也就盼著天雷幾時能劈了這棵毛桃樹,但年年天上打雷,毛桃樹沒有造孽,天雷不劈它。它在春天的時候,所有的嫁接過的桃樹還沒開花,它就先開了,紅灼灼的,有些妖,而它結的桃卻遲,又長得慢,到了現在,別的桃樹上的桃吃過了桃核在地裡都長出苗了,它還在樹上結著,只是桃肉全乾癟著,能砸著吃桃仁。他們不敢上到枝條上去,就用彈弓打,抱著樹搖,落下些毛桃了,兩人到坡崖下去撿。杏開就從坡崖下的路上過來了。
杏開的臉原本紅撲撲的,現在卻滿是雀斑,走路不再靈活,走到毛桃樹下了就坐下來喘氣。杏開說:給我一顆毛桃。狗尿苔說:吃不成了,我給你砸仁兒吃。杏開說:我不吃仁兒。狗尿苔就把毛桃在褲子上蹭毛,毛不蹭淨,鑽到衣服裡癢人的。狗尿苔對牛鈴說:哎,他們身上癢哩,是不是沾了毛桃的毛了?牛鈴說:是疥,那癢法不一樣哩。杏開說:啥癢法不一樣?狗尿苔說:你身上不癢?杏開說:我身上沒蝨癢啥哩?牛鈴說:不癢誰信呀,霸槽不給你傳染?杏開突然咯地一下,吐出一口唾沫來。牛鈴說:毛桃不能吃吧,吐酸水了吧?杏開連著又吐了三口,三口都吐在牛鈴的面前,然後捂了嘴順著坡路上去走了。牛鈴說:她吐我?!嘴撅臉吊起來。
等他們也從坡崖下上來,杏開已經走遠了。開合卻和老順在碾盤邊說話,好像是老順給了開合錢,叮嚀著捎買東西,開合數著那錢,抬頭見狗尿苔和牛鈴了,忙撩了夾襖,把錢裝進裡邊的口袋,拉直了衣襟,裝著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又和老順說話。狗尿苔就說:你把錢數好,我們什麼都沒看見!開合說:這碎髁!噢牛鈴你咋啦,嘴撅得能掛個油瓶!牛鈴說:我給她杏開吃毛桃哩,她倒吐我!開合說:她吐你哩?嘿嘿,你知道個屁!牛鈴說:我啥不知道?她和霸槽親過嘴哩!不就是嫌我從榔頭隊又到紅大刀麼!開合說:別在我面前說這個隊那個隊的!卻問狗尿苔願意不願意跟他去洛鎮買硫磺肥皂?狗尿苔問買硫磺肥皂幹啥呀,開合說那麼多人生了病,用硫磺肥皂洗著能好哩。牛鈴說:不讓我說這個隊那個隊,你咋還去買硫磺肥皂?開合說:賣刀子的還盼著有殺人的哩!狗尿苔你去不去?牛鈴說:我們都去。開合說:我可沒叫你,你靠不住。氣得牛鈴說:誰跟你去,我跟狗尿苔去!
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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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布給開合交代買三十塊硫磺肥皂,狗尿苔卻鼓動開合買了五十塊,這樣,紅大刀拿去了三十塊,狗尿苔把訊息告訴了榔頭隊,榔頭隊拿去了二十塊。人人就都在家裡洗起來。
自從霸槽那次和杏開吵了架,就再沒來過,杏開不相信霸槽不會再來,給他做了一雙鞋,還想著去洛鎮買些絨線,能再織一件毛衣。但就在這天夜裡有了一場風雨,風雨使天一下子涼了。早晨起來,院子裡的樹葉在地上落了一層,光禿禿的枝柯似乎也變得僵硬,在空中相互磨磕著,發出嘎喇喇的聲響。她覺得身上不舒服,咋樣都不舒服,加了一件衣裳,去了狗尿苔家。杏開心裡明白,婆對她有看法,但她只要去尋婆,也只能去尋婆,婆還是真心照顧她,比如,教給她了怎樣喝紅糖水止住肚子下墜,怎樣觀察早晨起來的第一泡尿的顏色,怎樣每天用一頓飯的時間在炕上趴了,屁股撅起,來矯正胎位。但是,她去請婆,婆的中耳炎又犯了,婆是捂著耳朵跟了過來。
紅大刀燒起窯後,一些雜姓的人人了夥,連守燈也在窯上,婆就動了念頭,試探著灶火的口氣,能不能讓她加個份子。灶火說不管誰加份子都行,但都得是紅大刀的成員,最起碼是擁護紅大刀的,婆就不再說了。生產隊已經沒了活要幹,面魚兒多少次給磨子訴苦,說牛圈棚裡沒了墊圈土,磨子說你叫些人去擔土麼,擔了土可以記工分。面魚兒能叫了誰去擔土呢,也只有長寬,六升的老婆,開合,還有婆。婆是擔了三天的土,發覺聽力減弱了許多,面魚兒要給她掏掏耳朵,就讓面魚兒掏,掏得非常疼,但面魚兒是好心,婆不願意讓人笑話,就強忍了痛苦,只說掏過了耳朵就好使了,沒想當晚就又發炎,往出流著膿一樣的黃水。杏開放大了聲音給婆說著她幾個晚上了總是睡不著覺,這是孕期正常的事嗎,還是不正常?婆的聲音更大,說:哦,你心裡沒啥事麼?杏開說:啥事?沒事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