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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被角,腳尖觸著地面收不住。狗尿苔還在喊:啊霸槽哥,霸槽哥耶——!霸槽一個前傾,差點跌倒,被子從空中縮了下來,罩在了他的頭上。
狗尿苔說:霸槽哥,你要上天呀?
霸槽說:上天呀?噢,噢,上狗日的天上去!
狗尿苔說:讓我也披一下。
狗尿苔要披霸槽的被子,霸槽沒有給,說:你披啥被子,就真給你個翅膀,你也就是個雞,飛不起來。
狗尿苔說:那為啥?
霸槽說:你是貧下中農?
狗尿苔洩氣了,看著霸槽又往前走去,他說:你去小木屋嗎,晚上就睡在那兒嗎?
霸槽說:我去下河灣看皮影呀!
下河灣有個戲班子,逢年過節演皮影。下河灣又逢什麼廟會了嗎?狗尿苔說:我也去!
霸槽說:滾蛋滾蛋!我上廁所你都跟上?!
霸槽往前走,狗尿苔往前跟,到了村南口,霸槽拾起個土疙瘩甩在狗尿苔腳下,土疙瘩開了花,狗尿苔眼巴巴看著霸槽下了塄畔土路,被子又像一朵雲,悠乎悠乎飄去了。這當兒,卻有一隻貓默默地走上來,貓的脖子上繫著一個鈴鐺,鈴鐺在響,它的步伐和鈴鐺的響聲不配合。
狗尿苔立即認出這是滿盆家的貓。滿盆家的貓怎麼從村外的土路上回來呢?狗尿苔好像察覺了什麼,站在塄畔往坡下一看,果然杏開就在那裡的柿樹下站著,她雖然頭上裹了紅頭巾,裹得讓人看不見了臉,但那背影一看就是杏開,兩人相廝著從坡下田埂上走了。
狗尿苔突然覺得受到了愚弄。他以為有了小木屋那次鬧翻,杏開再也不會招理霸槽了,卻原來他們又相好了。杏開杏開,人家霸槽真的就愛你嗎,沒志氣的!怒恨著杏開,狗尿苔就衝到了貓跟前,抬腳把貓踢倒在了地上。貓四蹄朝上,也不翻過來,莫名其妙地看著狗尿苔。狗尿苔說:你咋不跟著她呢,你去呀!貓說:他們也不讓我去。狗尿苔說:他們能不讓你去?!貓說:他們也不讓你去麼。狗尿苔轉身要走,貓卻說:唉。狗尿苔說:你還不滾?貓說:你得給我翻個身。狗尿苔過去把貓翻過身,貓低了頭小跑著走了。
貓已經進村,連鈴鐺也聽不到了,狗尿苔還站在塄畔,沒了心思再掃地沫子,而州河裡就起了霧,霧迅速地從河灘地漫上來,埋沒了他的腳。這麼大的霧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過了,狗尿苔開始往巷道里走,霧也跟著他走,他揚著掃帚掃霧,霧竟連他的腿都埋沒了。去吧去吧,讓霸槽勾引著你去吧,與我的屁事?!狗尿苔不想再生杏開的氣,順著一個一個院牆邊過去,拿眼睛往缸甕和匣缽壘出的縫隙中往裡瞅:土根在上房臺階上整理蘆葦,鼻尖上還是掛著一滴清涕;老誠在火盆裡生火,包穀芯子搭成一個小塔,火苗子是金黃色的菊花瓣麼;得稱的腰疼又犯了,斜了身子橫著走;護院又在發他那瞎脾氣了,一腳將蒲團踢到了廚房門口,驚得雞嘎喇喇跳上牆頭,撞落了一疙瘩土就砸在狗尿苔的頭上。狗尿苔沒敢出聲就離開,霧已經在面前捲起來,像是碌碡在滾。有人在牆拐角,是兩個人摟抱著在那裡說悄悄話。誰?狗尿苔偏走過去,原來走到了霸槽老宅的院子東牆外,牆拐角是兩棵樹,一棵是香椿樹,一棵是榆樹。兩棵樹近是近,並沒有挨著,原本樹幹光光的像柱子一樣,但榆樹卻從一人高的柱杆上生出一叢枝條,伸向了香椿樹,香椿樹的柱杆上也生出一個枝條伸向了榆樹,枝條和枝條就扭扯在一起。狗尿苔踢了榆樹一腳,也踢了香椿樹一腳,說:我還以為是人呢!
再走,就到了天布家院外的照壁前,狗尿苔仍是想不通,這兩棵樹怎麼平時沒注意呢,傍晚的霧裡它們怎麼就像兩個人呢?突然就聯絡到了霸槽和杏開,狗日的,有什麼樣的人,院牆邊就長什麼樹吧。狗尿苔便返身再走回去,他要把兩棵樹給分開,但樹都是碗口粗的樹,他無法使它們離得更遠,就使勁地折榆樹柱杆上的那一叢枝條,把一叢枝條全折斷了。還要折香椿樹柱杆上的那一根枝條,香椿樹的枝條就是折不動,他只好把枝條硬扳了過來,扳過來了,一鬆手,枝條又伸過去,再扳過來又再伸過去。狗尿苔滿頭是汗,他生氣了,從腰裡解下了褲帶,把枝條纏綁在了柱杆上。
狗尿苔覺得很得意,或許以後,霸槽就不會勾引杏開了,杏開也不再糾纏了霸槽。他往家裡走去,又經過著天布家院門口,怎麼還是有樹長在照壁前,照壁前是沒有樹的呀?狗尿苔站住了,那不是樹,是守燈。守燈彎腰在那一蓬藤蔓前,好像在於著什麼,立即又站起來走了,走得毫無聲息,又無蹤無影。狗尿苔發了半天愣,不明白守燈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