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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芽說:你見過天下雨有沒有把四類分子家的自留地空過?場中央,狗尿苔說:哦,我是聖童!那你重叫。滿盆重新叫:聖童!狗尿苔大聲應道:哎!其實,狗尿苔知道乞風的孩子扮的就是聖童,他是故意要讓打麥場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是聖童。他抬頭往場邊看,尋找牛鈴,而牛鈴在掀開懷捉蝨,牛鈴今日倒黴,心生嫉妒,偏沒有朝這邊看。天上有紅雲,一疙瘩一疙瘩的,又都從裡向外一層層綻,像是開了玫瑰花。樹上有好多鳥,它們並不是來吃麥粒的,只是要唱歌。還有狗,有老順家的狗,有灶火家的狗,有行運家的狗,狗都在笑,笑的時候尾巴在搖。還有一隻瓢蟲,極快地扇著翅膀飛來,像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星星劃了過來。晚上天上劃流星,流星肯定也是有翅膀,扇動得太快,那翅膀就看不見了。滿盆說:頭不要胡擰,看棒槌!場中央的那裡掃淨了,立著個棒槌,在棒槌上撒上了鹽,在頂部又放著一個瓷碗,碗裡燃上三炷香。滿盆被人扶著來點了香,狗尿苔就趴在地上要看棒槌上的鹽是不是溶化?瓢蟲一直還停在袖口上。狗尿苔看著鹽,鹽沒有溶化,太陽卻曬得頭皮疼。疼他能忍住,但疼過了卻癢,像是麥糠鑽在衣服裡,像脖子裡放上了癢癢樹的皮,他受不了癢,一隻手就要去搔頭。滿盆說:不要動!狗尿苔不動了。滿盆就坐下來開始嘰嘰咕咕唸叨。滿盆臉發白,在太陽下白得如同糊了紙,汗很快從額顱上流下來,流到了鼻子,又流到下巴,在下巴上結了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狗尿苔聽不清滿盆在唸叨什麼,而這時覺得頭皮不疼也不癢了,繃得很緊,像用泥巴抹了一層。膝蓋卻烙得難過。不能動,不能動。膝蓋上沒有褲子了,沒有肉了,膝蓋就是骨頭,跪在鐵板上,跪在釘子上。鹽慢慢在溶化,狗尿苔的汗就流到眼裡,眼睛看著鐵栓棒槌也模糊了。終於他說:鹽消了!滿盆停止了唸叨,也看了看棒槌,說:鹽消了!打麥場上的人都叫起來,所有的狗也在叫,樹上的鳥嘩地離開了樹像一塊閃動的被單落過來,田芽在喊:鳥吃麥呀,快吆!人們拿了掃帚權耙木鍁朝空中趕,鳥群並沒有落下來,被單一閃,卻又飄走了。滿盆說:聖童起_來。但狗尿苔已經站不起來,是長寬過來把狗尿苔抱了放到樹蔭下,狗尿苔還是那個趴著的姿勢,像個蛤蟆。
到了半下午,果然天上起雲,雲把太陽遮了,屹岬嶺上生了霧。屹岬嶺上生白霧,不是風就是雨,風是來了,風來了會不會雨也乘風而來?謝天謝地啊,雨終究沒有下,風也不是大風,悠悠吹,正好揚麥。男人們排成一行,木鍁把麥粒揚得特別高,要揚到天上去,人好像在說:把麥貢天,把麥貢天!麥粒從半空又落下來,雨一樣的,好像天在說:麥留給人,麥留給人!麥糠斜著飄,麥粒垂直落,麥粒堆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人們都是渾身汗水,麥糠沾上去像有嘴,咬得臉紅脖子紅,婦女們用帕帕捂嚴了頭,男人們卻在脫,脫光了上衣。迷糊的筋條一根一根凸著,肚皮子很薄,能看到裡邊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半香說:你把飯吃到哪兒去了?迷糊說:就是沒啥吃才瘦成這樣的麼。半香說:都是生產隊一杆秤分糧哩,誰比你多分了?你看看老順,比你歲數大,也不至於是副排骨!迷糊說:老順吃來回哩,我吃誰?半香說:你想吃誰哩?大家就哈哈地笑,說:吃他自己的手哩!迷糊反不上話來,去桶裡喝水,霸槽卻在那裡用瓢喝,一口一口在喝,迷糊說:霸槽,你又不是禿子金,這熱的了也捂個帽子?霸槽冷冷地說:我有麼,我不捂?!迷糊斜扳了桶去喝,聲大得像牛飲,還噎住了。
一直到了天黑多時,麥子總算揚淨了,人人已餓得前腔貼了後腔。但明日干什麼,是先收割後塬上那十八畝地裡的麥,還是再把前河灘地裡割倒的麥揹回來碾打,而且,前河灘地裡麥誰去看守,打麥場上的揚出來的麥粒誰又看守,那揚出的麥糠是先堆在場邊還是運到牛圈棚去存起來給牛做飼料,這些活都得安排。天布說他和磨子商量商量,而讓迷糊、跟後晚上就睡在打麥場上,現在先回去做了飯吃,吃了飯來了大家再收工。牛鈴過來搖著狗尿苔說:你膝蓋還疼不,你以為當聖童贏人呀,讓我去跪那兒我還不去哩。狗尿苔說:不敢搖,一搖我眼前都是火星子!又說:你晚上敢不敢去前河灘地看守麥去,你要去,咱倆給天布說說。牛鈴說:前河灘地有鬼哩,田芽大白天頭往沙裡鑽哩,晚上才害怕。狗尿苔就去把善人拉到一邊,悄聲說話。
狗尿苔說:我想問你個話哩?善人說:啥話?狗尿苔說:你說這世上有鬼嗎?善人說:有呀。狗尿苔說:鬼在哪兒?善人說:你想看鬼呀,想看鬼,幾時我讓你看。狗尿苔說:還真有鬼,那咋看哩?善人說: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