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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有人會來找你,我看不清來人的臉,看鞋子,是女人。你過去三百年是閨房門前草,被繡花鞋高跟鞋來來去去踩在腳下,這一世女人都來憐憫你。
我去敲方言的門,他不開,在們後說,咱們沒關係了,以後你遇見我,千萬別跟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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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4年5月15日 星期日 晴
地點:老王家
出場人物:老王 咪咪方
老王:劉索說,這世上有一種人,其實是吸血鬼,不是用牙咬,是收你的精氣神。一群人中有一個這種人,別人都會感到蒼老,乏力,特別累,他卻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健談,紅光滿面。一個屋子住著一個這種人,花都養不活,屋外的草地一圈黃,樹半扇枯,貓瘦,狗蔫,蟑螂死於道,蚊子不進屋,他長壽,別人都折壽。我就是這麼一人。
咪咪方:你別這麼想。
老王:事實如此。誰跟我近誰倒黴。我爸我哥把壽借給我了。方言也把壽借給我了。好多朋友認識我後,麻煩不斷,疾病不斷,血案不斷。都該是我的,都被別人擋了。我知道,心裡明鏡似的。
咪咪方:不是這麼回事。
老王:你遇見我,家裡不是也死人了。
咪咪方:我堅決不同意你這種說法。
老王:這就是福報,把別人的福壽報在自己身上。福壽守恆,你這裡得,別人那裡就要失。我活著,這個世界其他地方就要有人死。我是那借命的人,吃息的人。我這裡每一小時都是別人幾條命堆出來的。我真該死,可是每次想死,就有一個朋友死在我前面,我一動念就有一個墊背的,就成了對別人的詛咒。逼得我不敢起念。這是一種什麼安排。
你覺得恐懼,就莫名緊張,等壞訊息。生活還好,生活處處有回憶,一切真的很順利之下還是恐懼。還可以溜,溜到地球其他地方。這樣溜了一輩子,老來回到家裡,壞訊息理著個平頭夾著手機包坐在家裡等我。說別人,所過之處一片廢墟。你看看我身後。
朋友的血,親人的血染紅的生命,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意義。
我認識從現在開始的時候,她還是小孩,在錦什坊街小學上一年級。我坐在錦什坊街理髮館裡低著腦袋推頭;她揹著書包從窗外走過。我一般總是在午休的時候去推頭,她總是在那個時候上學下學。颳風的天氣她翹著的辮子被吹得七扭八歪。下雨的天氣她扛著一把黃塑膠傘。冬天捂得蒼白,夏天她就曬黑了。有時也在街上吃零食,專心舔冰棒兒,或往嘴裡塞東西鼓鼓囊囊也不知在嚼什麼。有時低頭踢著一個嘩啦啦響的鐵盒子一跳一竄地過去,肩袖上釘著一個小隊長的牌子。大部分時間她是繃著臉蛋急急趕路的。也見過一次淚汪汪有點傷心的。一次她一邊走一邊站下來朝街對過喊,特別焦慮和束手無策。這次我就帶著一臉頭髮渣子笑了,頭還抬了一下,被理髮師摁了下來。我看不到她喊的人,街對過只見一件件大人皺巴巴的衣襬,一隻只來回甩著的手,孩子們前簇後擁的帽子頭巾,推過的一車白菜或是一車煤球。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前後,中國還很困難,北京街上走的人都衣衫襤褸,面帶菜色,颳風都像剛從灰堆裡鑽出來。她穿得也很普通,是耐洗的暗紅或棕色的燈心絨,胸前繡了個橘色的小鴨子,膚色一陣暗一陣亮,陰天就亮一點,晴天就暗一點。我小時候也有一件墨綠燈心絨,繡著小鴨子,我在心裡也管她叫小鴨子。
一天颳大風我在街上天暈地暗走,後邊有人叫我,一同頭下半身撞了個人,低頭看是小鴨子,戴著頭巾,像個小家婦,比我想象得還矮,瞪我一眼。我一邁腿從她頭上跨過去。
一次我進理髮店,一進門就覺得有人瞪我。理髮員都揹著我站著,找了一圈,發現是她,加了個小板凳坐在理髮椅上鉸頭,支著根棍兒似地挺著脖子,臉在鏡子裡,看著斜處,但我知道剛才那一眼是她瞪的。我坐在她背後,一抬頭就瞧見她的小臉,我也瞪她,瞪得小孩東張西望,鉸完頭衝了水,一頭溼著灰溜溜走了。
那時我和錦什坊街上一個姑娘談戀愛,其實就是亂搞。白天姑娘媽出去賣菜,姑娘就打我們單位窗下晃一圈,我就從班上溜出去,拐個衚衕,到姑娘屋逮一下。姑娘白,瘦,大勁。姑娘家舊床榫眼都鬆了。我們在屋裡就像翻箱倒櫃,床也跟著哼曲裡拐彎的長調一陣陣發出劈了的聲音。一天我從姑娘身上昂起頭,瞧見小孩站在院裡太陽地裡,支楞著耳朵,我這邊身下一響,她那邊就擰一下頭,滿臉三個字:怎麼了。響一下,問一句。我咳嗽一聲,她兔子一般撒腿不見了。
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