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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忠誠想了一會,說:“我知道你不想幹了,怕拖累人家。可換成我就不這樣,做生意嘛,總是在輸贏之間打轉轉,這個月虧了,說不定下個月就賺回來,若是她真在乎你那點工資,不用你開口,就會辭掉你的;既然人家不開口,說明人家不在乎你那點錢,你又何苦這樣呢?”
蘇寶蓮固執地說:“我知道這點錢是家裡的救命錢,可你想過我的感覺嗎,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你總不能讓我揹負這麼重的包袱吧?我就是餓死也不願意拖累別人——人家對你越好,你越應該替人家著想。”
張忠誠知道犟不過老婆,便退卻下來,問道:“店開不下去,工又打不成,那你準備乾點啥?”
蘇寶蓮說:“擦鞋。”
張忠誠:“擦鞋?”
蘇寶蓮說:“盤店時剩下不少鞋油,也賣不出去,這下可以派上用場了。擦鞋不用本錢,做個箱子就可以開工。”
第四章
於水淼進完貨,站在貨車前踟躇。
宜城距於水淼的家鄉不到40里路,雖然是彎彎曲曲的卵石村道,但真想去也不過是個把時辰的功夫。與葛佔水結婚後,她只回過兩次家,第一次是父母一定要看看姑爺;第二次是丈夫讓她回去收購木耳。在她的心裡,家鄉的情結正如陽光下的水份慢慢消散。那條蜿蜒流動的運河上,一些蓋著棚布的貨船停靠在圓木橋下,男人整天揣著燒酒和紙牌在河灘上閒逛,女人的臉上,永遠都堆積著同一種表情:枯槁而又麻木。
於水淼帶葛佔水去見父母時,心情極其複雜,即便父母同意這門婚事,她心裡也不是滋味,因為她骨子裡認為,葛佔水不是好人!
葛佔水的到來引起了全家人的慌亂,他比她的父親還長二歲,母親一下子癱坐在灶臺的柴堆上,父親那張長年積雪不化的臉上更是雪上加霜。不過,錢永遠是他們眼神的點火棒,瞥見她掏出的一疊鈔票,父親變得慈祥起來,臉上泛起縷縷陽光。他甚至寬慰女兒:細瞧瞧並不顯老。母親也掙扎著站起來,把錢包好掖好。她嘴裡嘟嘟囔囔發出混濁的聲音,顯得異常緊張和激動
想到這些,於水淼仍然心存怨恨,放棄了回家的念頭,徑直回到荊江市。
葛佔水請呂穎在花園路上的相思園裡喝完咖啡,見她還坐在高背椅上不肯動,便問:“怎麼,還沒盡興?還想做什麼?”
呂穎噘著嘴:“逛商廈。”
葛佔水驚訝地問道:“怎麼,一星期去三趟,難道那裡的東西不要錢?”
呂穎:“不是,我是想把你的錢花光,讓你再也沒有錢去找別的女人。”
葛佔水聽得鼻腔發酸,說:“好,那我就再陪你去——不過我可要提醒你,我的錢你是花不完的,無論如何也花不完。”
呂穎:“我花不完,讓我的兒子花,我的兒子花不完,讓我的孫子花,子子孫孫花下去,總有一天花完它。”
葛佔水笑起來:“跑我這裡愚公移山來啦,你這個沒良心的,養你還養出仇來了。”
呂穎眉頭擰成了疙瘩:“你給我說清楚,是我讓你養我的?還是你強迫來著”
呂穎這樣一說,葛佔水就啞了,眼前又浮現出那對鼓脹的、彷彿將要滲出液體的乳房以及就勢將她擁入懷裡的情形。他擺擺手,止住了呂穎接踵而至的感嘆,“好了,好了,都是我作的孽,我陪你去就是了。”
呂穎撒嬌道:“好象還有點不樂意?”
葛佔水說:“哪裡,高興得流鼻涕呢?不過——早知這樣,不如找個窮鬼把你做了,既不用你愚公移山,又有得是時間陪你逛商場,兩全其美。”
呂穎撇撇嘴:“那我還不幹呢,他們顧了屁股就顧不了嘴,跟他們逛商場,那不是太監逛窯子——乾瞪眼嗎?”
蘇寶蓮來到商廈前,靠著櫥窗坐下來。這裡人多,不愁客源,櫥窗上伸出了一截房簷,還可以避雨。她將鞋油,石蠟,抹布等擺放好,將墊布鋪到自己的腿上。將一切準備停當,她的目光便停在人們的腳下。她的目光裡充滿了哀憐,她太需要錢了。出門前,房管所的人找來,勒令他們擇日搬出。丈夫說,搬出去我們租不起房子,只能睡外面,這寒冬臘月是要凍死人的。房管所的人說,只要不死在房子裡,那就與我們沒什麼關係了。
葛佔水坐在商廈過道的椅子上等呂穎。當他的目光穿透櫥窗在一小塊空隙間遊蕩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跳入眼簾:蘇寶蓮。他一陣興奮,跟呂穎說上廁所,便朝樓下跑去。
一雙皮鞋伸過來,蘇寶蓮抬起頭,這次她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