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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鄉下,一天她病了,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父母去縣城買化肥,晚上回不來。張忠誠正是在這時候走進她心裡的,在此之前,他在她心裡面,不過是一個同村的大男孩,不愛說話,老實得像根木頭。村裡很多男人都外出打工,他卻整天守著自家的那幾畝薄田過日子。他本來是找她父親借脫稻穀的礱具,正巧碰到她病在床上。於是,張忠誠便在灶臺前忙碌起來。他瘦長的手指在鍋碗瓢盆上的嫻熟動作,令她產生了想被撫摸的騷動和慾望;爐瞠的火正旺,將他的臉映得通紅,也將她的心撩熱起來,房間不再孤寂,床也不再冰冷,她感覺身體內也在發生奇妙的變化 ,產生了一種想抱人或被人抱的衝動。
可今天,她的情緒卻被深深的憂慮籠罩了,這情緒與她上回離開鞋奘極其相似,卻又迥然不同:上一次她替別人感到委屈,這一次她替自己感到委屈。
張忠誠看到老婆,抱歉地說:“我睡過了,飯要等一會才能好。”
“我還真不餓。”蘇寶蓮說著話,將自己陷入藤椅裡。這張藤椅是丈夫昨天在路邊揀的,坐上去吱吱響。
張忠誠進房推開小窗戶,半截身子鑽出去勾臘肉。
“沒到過年,你怎麼吃肉?”
“你不是辛苦了嗎,我給你補補。”張忠誠提著一條窄窄的臘肉,站在視窗說。
“人不累,心累。”蘇寶蓮怏然不悅地晃動著藤椅。
“小點聲,孩子在上面睡呢!”張忠誠指指隔層。
“哦,”蘇寶蓮壓低了嗓門:
“怎麼這早就睡了。”
“累了唄。”張忠誠問道:
“出什麼事啦?你說心累?”
“倒黴唄,前兩天丟了4袋冬筍,今天交接班,我又丟了兩袋鹿肉。”
“你咋不守緊點,這麼大意?”張忠誠神情惶遽地責怪道。
蘇寶蓮嘟噥道:“不應該呀,我眼睛都不敢眨,可還是丟了。今天丟的李經理不知道,我偷偷地賠了18塊錢。”
“18塊?咋那麼貴啊?”
張忠誠又鑽出去將臘肉掛回去。他安慰老婆,“行啦,丟了人家的東西該賠多少就賠多少,不然心裡不踏實。”他彎腰從床鋪下面勾出一個醃菜罈子,取開塑膠膜,用鼻子聞聞說,“今天我給你炒點雪菜,估計醃好啦。”
“你今天沒去幹活?”蘇寶蓮問。
“去了,守了一上午,可是沒配到活。”
“沒活嗎?”
“有活,可沒有重活,侯管理就沒配給我,只有人家不願意乾的,他才會給我。”張忠誠有些委屈。
“要麼,”蘇寶蓮蹲到丈夫的身邊說,“過年時咱倆給他送點禮去。”
“扯——”丈夫把雪菜裝到菜盆裡,“咱拉車的送啥禮?”他用手背擦淨了她額角的灰,“所以啊,你要守好這份工作,咱們農村來的,有幾個人像你那麼有福氣,在大商店裡,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還發衣服,每月都有工資拿。你要是丟了工作,咱們別說房租,孩子讀書,連飯都難吃上。”
張忠誠炒菜去了,她就順著梯子爬到了隔層,待她的眼睛適應了隔層裡的黑暗之後,嚇了一跳:兒子正鼓著一雙黑黑的眼球瞪著她。
“你咋沒睡?”
“我頭痛。”
蘇寶蓮用臉貼貼兒子的頭,說:“沒病,說吧,想吃什麼?”
“我想吃臘肉。”
葛佔水在浴池裡剝光了衣服,站到了一個巨大的木盆裡用手試著水溫。
一個身材高大的俄羅斯小姐,穿著比基尼,指縫中夾著半杯酒,來到了他的身邊。她將酒擱到木盆邊鏤空的木架上,然後,也站在旁邊用手指試水溫。木盆的邊緣瀰漫著淡白色的水蒸汽,淡黃色的水面飄浮著厚厚一層花瓣,散發著中草藥的味道。而此刻,葛佔水的心卻被一種隱隱的不安籠罩著。這不安彷彿來自一片鋪滿了卵石的河灘,一條深不可測的弄堂,一架陡峭的鐵質旋梯,一片斑斑駁駁的百葉窗,一次百葉窗下絕望的媾合他跨過木盆的邊緣,躺了下去。淡黃色的水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那些被泡漲的花瓣在旋渦裡打著轉,隨即也陷落下去。
這時候,他瞥見俄羅斯小姐張著嘴,一付驚悸而又不知所措的怪模樣。
緊接著,他聽見他擱在臥室裡的手機響起來
第十三章
(可是8剛畫了一半,男人竟伸過手來,捏住她的手背。蘇寶蓮哆嗦一下,抽回手,眼淚如瘀塞太久的河水,嘩嘩地湧出眼窩,在玻璃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