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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擺著麼,一眨眼,又有了新歸宿。”
劉梅經過葛佔水時,嫣然一笑:“老闆,我走了,你可要保重啊!”
張忠誠坐在公交車上,心情沉重地望著窗外。到駕校以後,他沒有回過家,好不容易趕回家,卻是要永遠離開家了。想到這裡,他的眼前又出現蘇寶蓮那雙明媚的眼睛——在幽深潮溼的弄堂裡,她的眼神曾像陽光一般軟柔地扶摸在他身上。現在,這一切都要消失了。
張忠誠不知道怎樣跟蘇寶蓮解釋。進城以後,他就發現面前橫著一堵牆,這堵牆令他無論怎樣努力也難以愈越。與其說讓一家人全部困死在屋裡,不如自己做人梯,把她和孩子先托出去。這樣想他心裡輕鬆點,窗外的風景又變成於水淼的皎白的臉,在他眼簾裡跳躍
蘇寶蓮也愁眉緊鎖。
幾天來,張忠誠和葛佔水一直在她腦子裡打仗,一會兒葛佔水佔了上風,一會兒又被張忠誠壓到身下。選擇是痛苦的,痛苦的選擇不是在是與非、好與壞、有價值與無價值之間,而是在是與是、好與好、有價值與有價值之間進行的一場非此即彼、難以兩全的選擇。張忠誠是第一個打動她的男人,那時雖然一貧如洗,但過去的每一個日子都像一塊韌性的軟骨,越嚼越有味道;葛佔水斜刺殺來令她始料不及,卻又無法抵擋。他就像這座城市堅硬的柏油路一樣,讓她一旦離開,就寸步難行。從某種意義上說,張忠誠給了她一個動人的故事,葛中水給了她一種夢幻的生活。沒了故事,她會蹩死,沒了生活她又會餓死,可偏偏她只能選擇一個,這使她痛苦無比。經過了反覆的權衡之後,尤其是葛佔水按照她的願意,將超市的後事處置得仁至義盡之後,她決定放棄對故事的迷戀——畢竟生活要比故事殘酷而又緊迫得多。來到城市以後,她的生活就像一條漏了水的船,一寸寸朝下陷,眼瞅著就要沉入水底了,這時來了救命的船,可是船上只能裝下一個人,要想活命,只能忍痛分離。與其說一家人淹死,倒不如一個人先爬到船上,扔下一條繩索或救生圈之類的東西,保住其餘的家庭成員。這樣想來,她凌亂的心緒平靜下來,葛佔水那寬大的身子移動過來,將她像片樹葉一樣捲入身下
蘇寶蓮走下梯子,將水瓢拿出來。葛佔水今晚不會來了,他知道張忠誠要回來。她孤獨地躺在床上時,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她已經習慣了葛佔水踏上梯子時沉重的腳步聲。從超市的那個夜晚開始,她感到自己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兩人之間已經有了默契,那是一種嵌進肉體裡的,無法割捨的聯絡。女人對愛的寄望很大程度上是對依靠的需要。在這一點上,張忠誠指望不上,他自己都站不穩,她要再靠上去,兩人只能摔倒一處。葛佔水卻是座水泥墩子,只要鋪塊厚墊子,又暖和又結實,這也正是他吸引她的原因。客觀地說,是葛佔水讓她看到了另外一種生活,這種生活是她在農村搗碎腦殼也想象不到的——當他開著寶馬帶著她滿世界轉悠的時候,她陡然可憐起自己——都是兩條腿走路,怎麼活得這麼不同?難怪那麼多女人,包括像褚麗華那種模樣的女人都想把自己的裙子繫到這個墩子上。一想到葛佔水這麼多的裙子中獨獨選中了自己,心裡居然湧上來絲絲暖意就在她七想八想的時候,門鎖響起來了,她心裡咯噔一下,知道張忠誠回來了。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坐到了一起。
“超市垮了?”張忠誠問。
“嗯。”蘇寶蓮應聲道。
“大夥都散了?”
“嗯。”
“聽說我們這房子也要拆了?”
“嗯,今天我已經接到拆遷通知書。”
“以後我們吃啥?”
“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是男人。”
兩人沉默下來,兩人都感到了對方的異常,又都認為是碎了飯碗造成的。張忠誠經過了冗長的沉默之後,抬起頭說:“我想出去打工,這裡你也看到了,掙點錢太不容易。”
蘇寶蓮吃驚地瞪圓眼睛:“出去打工,我還準備出去掙錢,現在女人還好找工作”
張忠誠打斷了她的話:“還是你留在家裡吧,有個老闆找我了,讓我給他開車,他還答應給你買套房。你不是一直幻想自己有間房子嗎,就像城裡其他人一樣,有個窩可以把自己的身體撂下去。”
蘇寶蓮愈發吃驚:“真的嗎?這麼巧,跟做夢似,有人也用同樣的條件聘請我”
“你在說夢話吧?他是誰?”張忠誠抓住了驚詫的接力棒,焦急地問。
蘇寶蓮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既然丈夫決定出去打工了,她就沒必要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