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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針對徐知著的特點,夏明朗特別為他多設計了一個環節。可是徐知著的表現無論是當時對時機的選擇與取捨,還是後期在報告中給出的思路分析與戰場評估都相當完美。夏明朗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即使當時在場的是他自己,他也只能做出這種選擇,如此完成一次逃亡。
可是為什麼?仍然會覺得彆扭,難道是就因為太成熟了嗎?
訓練時那麼配合,太討好,從不反抗從不抱怨,即使面對過分的苛責都泰然接受,為什麼好像你要什麼他都能給,而其中看不見屬於自己的堅持。面對實戰則過分的冷靜,一個新兵需要多次的真實的血淚才能懂得有時候不得不捨棄戰友,可是他從一開始就能做到,而且分析到位,沒有後悔與後怕。
當然,像陸臻那樣的期待是幼稚的,相信只憑信念就能讓所有人都安全也是幼稚的,可是那樣的幼稚才更真實。起初我們都以為這世界充滿愛,然後我們發現這世界其實不美好,最後我們相信這個世界即使不美好仍然有愛所謂信仰,不就是這麼些東西嗎?信仰從不是鮮花似海中的某一朵花,信仰應該是無盡黑暗中閃耀在遠方的那盞明燈。
身為軍人,為了榮譽而戰鬥,為了保衛祖國與人民,為了保護戰友與兄弟!
軍人其實是最不公平的職業,因為付出的是生命所以沒有任何回報能足夠抵償,所以從古至今,軍人都需要榮耀與信仰,夏明朗敲著腦袋,他想知道徐知著以什麼為榮耀把什麼當信仰,他對部隊本身是怎麼看待的?對未來,他對自己的人生,他的歸宿,都是怎麼看的?
他來到這裡是為什麼?
一想到這裡,夏明朗就忍不住想仰天長嘆。
他知道自己沒必要去問,因為徐知著會給他一大段聰明的回答,而很可能,他自己也真心地那麼相信著,人們在焦慮的時候從來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
可是他才24歲,一個24歲的優秀軍人應該是單純而熱血沸騰的,應該有簡單的信仰與快樂。方進犀利勇猛,渴望做英雄;陳默喜歡牢不可破的人際關係並且對槍迷戀;陸臻更不用說,一張朝氣蓬勃的小臉上寫的全是鬥志。徐知著眼中也有鬥志,可是他的眼光太侷限了,他跳過了所有的過程只看到結果,所以他才能忍受一切過程中的痛苦。
夏明朗受此啟發,跑去翻看徐知著的訓練日誌,發現果然如此,徐知著的整本日誌上全是結果,好的結果,為什麼是好的,壞的結果,為什麼變壞的,他冷靜地分析,單純刻板,卻從來不寫感想。就算是再老實的人都會在日誌上發洩兩句,說今天教官很兇,說陳默做事真過分等等。
夏明朗無奈地發現,除了陸臻他隊裡其實還有一個刺頭,當他儘量地抽空人性的情感,把這些學員當成是某種物質去理性地分析訓練打造的時候,徐知著,也在抽空對他們的情感。他經歷了所有的考驗,參與了所有訓練,可是他從沒有全身心地加入進來,他投入了所有時間與精力,但是,他沒有投入——信賴!
在一起,打也好罵也好,也算是相處了不少日子,夏明朗自信他會給每一個從他手底下脫層皮的軍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徐知著,他不確定,那小子可能並不在乎他的教官是夏明朗,就像他不在乎一路走過的種種。
這應該是一種非常有效率的生活態度,然而,這很不好!
至少在麒麟,這不是一個好的生活態度。
鄭楷忙了一天回去發現夏明朗居然還在想,整個屋子裡煙霧瀰漫,他一邊開了窗子通風,一邊看著夏明朗猛按脖子。
“怎麼了?頸椎出問題了?”鄭楷走過去想隨手幫他按幾下,夏明朗偏了偏脖子:“沒事。”
鄭楷的手掌停在半空中一頓,用力按上夏明朗的肩膀:“哎!多久的事兒了?”
“多久也不會忘。”夏明朗笑了笑,“我有點怕。”
“唔?”鄭楷拉凳子坐下來。
“你知道的,我們不怕人走,就怕人留,留下的每一個都是兄弟。”夏明朗目色深沉。
“我不想要徐知著,”夏明朗掰著手指:“我們擁有的並不多:作為軍人的自尊,榮譽感,愛國心,對更強的渴望我不知道他將來會不會失望。麒麟是個危險的地方,即使在這裡只呆一年,兩年,它也需要真正能安心的人,否則會害人害己。”
鄭楷若有所思,兩個人相對無言就這麼看著,夏明朗在等待鄭楷的看法,他一貫地信賴並且尊重這個隊副,他的大哥。
過了一會兒鄭楷問道:“你為什麼呆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