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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韓大狗就覺得,打仗又像一塊吸鐵石,把天南海北的人,愛殺人的,不愛殺人的,對人兇狠的,對人善良的,長相標緻的,醜惡的,低賤的,高貴的,年長的,年少的都吸到了一起,去幹一件相同的活兒——殺人。那些平時哪怕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到了殺場,只要成了戰友,就像親兄弟,只要成了敵人,即使是親兄弟,也成了仇人,說殺就殺。在殺場上,所有的人性,在他們殺人的時候,全跑得不見蹤影。這戰爭就是一隻非常強大的機器,所有人的情感,只要一被絞進去,都會被絞碎,就會把沒了人性的肉體變成一隻只惡魔,在生命的曠地上飛奔。
“戰爭他媽的真怪,不打的時候,想打。真正打起來,又怕得要命。一旦上了殺場,心裡就只裝著‘殺人’兩個字,把什麼都忘記了。下了戰場,才發覺自己還活著,就又怕。戰爭這玩藝真怪。”
韓大狗說。
和庭才陰陰地看了韓大狗一眼,心想,你小子打了幾場鳥仗,剛剛混了個小連長,就有了理論。想到自己和徐國耀身經百戰,也都才只混了個連長,和庭才心裡就不痛快。和庭才心裡不痛快,就什麼話都不說。韓大狗已經摸到了他這點脾氣,就沒理他,繼續說:
“我們總得找點事情做做。”
韓大狗想,可是做點什麼呢。
韓大狗沒想出個眉目。
和庭才這才從沉默裡拱出來:“去搞只雞吃吃,來了這麼長時間,總覺得吃不飽。”
韓大狗說:“不行,這老百姓靠雞生蛋過生活,可不能搞雞吃。”
肖亞中說:“我們很快就要打仗了,打起仗來肚子就不想東西吃了,更不會想雞吃了。再說,整編就要開始了,不需要我們再巴心巴肝地等待了。”
整編說來就來。
肖亞中說了這話的第二天,徐國耀、韓大狗和和庭才就天各一方了。
韓大狗和肖亞中在石令牌留守。
徐國耀被調到北線小峰大峽谷預備師。
和庭才被調到橋邊第十八師。
出發之前肖亞中說:“我昨天做了個夢,夢見徐班長披紅坐著滑桿過河。”
韓大狗說:“只有師長才坐滑桿呢。”
和庭才說:“只有立功了才披紅。”
肖亞中說:“早上醒來,我一想到夢裡的情景,就想哭。”
肖亞中說完就跟著韓大狗走。
韓大狗想,肖亞中一定是預感到什麼,徐國耀可不能出事,肖亞中真是一隻鬼雞子。
和庭才到了十八師,帶領一個連的兵力防守天台觀。
和庭才一來到天台觀,就覺得天台觀這地方很特別,就覺得自己與天台觀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無緣無故地,和庭才覺得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把自己牽引到這裡。和庭才只恨鬼雞子肖亞中不在這裡,要是鬼雞子肖亞中在這裡,歷來不信這些的和庭才一定要讓肖亞中給卜一卦。
和庭才來到第十八師時,第十八師正在琢磨天台觀的事。和庭才在心裡對十八師有點彆扭。十八師在峽昌保衛戰中吃了敗仗,讓人置身其中,心裡就感到不是很舒服。尤其是一向在戰場上沒膽怯過的和庭才,這種感覺就更明顯。和庭才一到連裡,就開始摸地形。和庭才想起韓大狗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只要弄清了地形,心裡就有了數。和庭才在心裡不得不佩服韓大狗這小子,還真有打仗的天賦。
和庭才在天台觀上爬上爬下忙了一陣子,心裡很快就有數了。
天台觀橫亙在峽昌河西、橋邊以南通往石令牌的要道山樑上,是確保石令牌最易守難攻的制高點。山樑中部,突出兩座大山峰,一座叫天台,一座叫培山。珠包口就在這兩座小山峰之間,形如珍珠。因而這裡有著“二龍戲珠”的美稱。
天台上有一座觀,名天台觀。構築十分壯麗,全是馬桑樹木為柱,柱子有腳盆粗,觀內雕刻精緻奇異,塑有各種神像。天台觀究竟是何時所建,無從考證,不過根據馬桑樹和雕刻記錄推斷,可能是唐代以前修建的。因為近三百年來馬桑樹很少了,即使有也長不高長不粗了,一到茶杯粗,不是被蟲蛀死,就是枯死,而且彎曲無力,像是得了軟骨病。
觀內有個水池,有股涼水,常年泉湧,久旱不幹,足夠當地群眾飲用。天台觀北面,有懸巖陡坡,下有白馬溪流過。南面坡度稍緩,有龍家衝、樟子衝,連著六里河。
爬上天台觀,向北可一眼望到峽昌城的全景。晴天夜晚,峽昌城裡萬盞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