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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天醉這才問大兒子幹什麼來了。聽說沈綠村讓他過去商議明年去美國送茶葉的事情,聽也不要聽:“美國有鴉片嗎?不去!”
兒子固執地站著,不肯走。天醉生氣地說:“還不快回去告訴你大舅,就說我不想見他。”
兒子還是不動。
父親說:“一會兒天黑,小心人販子拐了你去。”
兒子突然直直地跪了下來,說:“爹,我求你回去。”
杭天醉吃了一驚,拉起了兒子。心緒茫然,眼淚卻流了下來,說:“兒子,別學你爹的樣,爹是完了。”
嘉和看著這個塵汙滿室的煙燻火烤的房子,一跺腳,抱著嘉草就走出了圓洞門。
小茶一見嘉草被嘉和抱走了,這才著了急,大叫著:“天醉,天醉,你還不快追,你就回去一趟吧”
嘉喬見大人大喊大叫,更害怕了,大哭大叫起來,抱著小茶的一雙腳,纏著不讓他媽走。杭天醉看著這大人哭小人叫亂成一團的樣子,這才懶懶地套上了鞋子,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了。
使杭天醉感到意外的是,他沒有見到他不喜歡見的沈綠村,卻見到了久未見面的日本友人羽田。
同樣是一個初冬的濃暮時分,羽田這一次卻穿得完全歐化了。西服、領帶,還留起了漂亮的仁丹鬍子,頭髮抹得光光的,亮可鑑人,與面如焦土的杭天醉一比,年輕得多的杭天醉竟然還老出了一截。羽田見了老朋友突然這副模樣,吃了一驚,他立刻就明白了,杭天醉染上了惡習。
倒還是杭天醉見了老朋友,十分高興,而且吸足了痛,他現在也能夠抵擋一陣了。所以眼睛又亮了起來,拉著羽田的手說:“哎呀,我的東洋老兄,你把女兒扔在這裡,自己跑到哪裡去了?光收到你的信,知道你在東京什麼裡幹家家元習茶道,莫非一個茶道,還需要花費那麼些工夫。還是珠光說得好:須知茶道,無非是燒水點茶嘛。“
羽田恭恭敬敬地坐在太師椅上,微微一笑,說:“杭先生,燒水點茶固然是平常事平常心,但最難卻又在這裡。人,最不容易活得平易啊。“
杭天醉心裡有愧,神經就容易過敏。羽田這幾句話,原來也未必有心,但聽者卻以為是實有所指的,不免就面帶羞色起來。心裡又想著不能冷場,便尋著話頭說:“先生這次回中國,是否重整照相館啊?”
這下輪到羽田面有沮喪了,說:“杭先生此言,照中國人的說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此話怎講?”
“拱定橋日租界的情況,莫非你就一點不清楚?”
“聽說是極為繁榮的。”
“豈止是極為繁榮,恐怕是過於繁榮了一些。煙館、妓館,都開到我照相館頭上來了。更可笑那些妓女,嫖客拉得不夠,竟到我這裡來勾搭,真豈有此理!”
杭天醉看著羽田先生的尷尬樣子,笑了起來,說:“不過葉子也的確是需要一位新母親的了。”
羽田搖搖頭,說:“後孃養的孩子,苦哇,這個,東洋、中國都一樣的。我是決計不再結婚了,這次來華,就是想把女兒接回東京,繼承我的事業,從事茶道。“
杭天醉很吃驚:“葉子要走?住在這裡不好嗎?“
“照中國話說,叫梁園雖好,非久留之地。再說,你們也艱難哪。“
杭天醉訕訕地笑,抬起頭說:“說來也是,自家孩子都帶不好的人,怎麼還配帶別人的孩子?”
“千萬別這樣說。”羽田站起來點頭哈腰,“無地自容的,當是我羽田。”
兩個男人同時為自己的不負責任感到內疚,繼而滿腹心事地沉默下來。婉羅及時地生起了白炭爐子,火紅瓦壺黑,水響了起來,一直悄悄站在旁邊的葉子,雙手端上來一隻黑色茶盞。天醉嗅了一聲,兩個男人同時說:“是免毫盞啊”
想來他們接下去不可能不浮想到數年前的那個茶與革命的夜晚,心潮有了幾分起伏,卻又覺得不好意思,便剋制住了黃昏中油然而生的關於歲月和別離的傷感,再一次地悄無聲息了。
嘉和與嘉平陪著葉子,坐在門口。嘉平叭喀叭喀,互擊著他的三節棍,問:“葉子,你真的要走了?”
葉子點點頭,一副要哭的樣子。嘉和生氣地指責嘉平:“你叭喀叭略地敲什麼,心不煩?”
嘉平和葉子都很吃驚,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嘉和用這樣嚴厲的口氣說話。
“兔毫盞送給你們了。”葉子想了想,說。
“送給誰?父親、嘉平還是我?“嘉和依舊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