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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鋪了席,康熙穿著一件藍色雲紋紗褂,腰間繫了條明黃緙絲腰帶,盤膝坐在上頭批摺子,旁邊站著一個宮女給他打扇。瞧見她進來,小宮女忙跪下請安,康熙這才抬起頭笑道:“你怎麼來了?這麼熱,要是中了暑看是誰受罪!”
瑩琇也不理他,接過了小宮女的扇子給他扇著,又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瞧您,就不知道個熱麼?這一腦門子汗!要是滴到摺子上可怎麼好?”
康熙閉上眼睛,任由把自己頭上臉上的汗一一擦了,“又絮叨起來了不是?”
“您也忒不識好人心了些!也就是我嘮叨您罷,換個人誰還敢吶?”將扇子又遞給那個宮女,自己回身從秦順兒提著的食盒裡端出那個玻璃盤子拿出來,早有宮女收拾了炕桌,瑩琇便將盤子放到炕桌上,才在康熙對面坐下,“知道您忙起來什麼都顧不上,來給您送些冰鎮的果子。”
康熙看著那個白玻璃蓮花攢心盤,邊上五個格子裡依次是李子、葡萄、和切片的哈密瓜、西瓜、桃子,中間碼著的卻是荔枝。花花綠綠一大盤,襯著那個玻璃蓮花盤越發顯得晶瑩剔透。康熙拿果叉插了一塊哈密瓜放在嘴裡,“今年的哈密瓜倒是不錯!”
“今年的荔枝也是不差的,可惜孫之鼎說那東西太熱……哎,他一會子說綠豆寒涼,一會子說荔枝太熱,總聽他的,我都不知道該吃些什麼了!”
康熙聽了,笑道:“那好辦,等兒子生下來,你拿他出氣就是了!都是他,害得他娘想吃什麼都不成。”
兩人正說笑著,高無庸進來回道:“傅中堂劉中堂來了。”瑩琇聽了就要和他道乏,還沒站起來就聽康熙說,“不礙,你再略坐一坐再回去罷,這會子忒熱,你等暑氣退些了再出去。”瑩琇沒法子,只得先在炕上坐著。
卻說傅恆和劉統勳兩人進來了才看見瑩琇也在,各自愣了一下才緩過神請安。瑩琇見這麼熱的天,兩人還衣冠袍帶一絲不亂,衣領處寶藍色的翻領早被汗打的溼了一圈兒,忙給康熙遞了個眼色,康熙順著她的眼神兒一看,也瞧見了兩人的衣領,遂說道:“這兒沒外人,你們帽子摘了吧,升升冠,略松泛下也是可以的。”
傅恆並劉統勳忙取下了帽子謝恩,康熙指著那玻璃大盤,說道:“正好趕上你主子娘娘給朕送冰湃果子來,朕才進了些,很是受用。有道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們倆來得巧,這盤果子賞你們了,你們先在這兒用了它,然後咱們再議事,不然冰要化完了。”
二人忙道:“謝皇上恩典。”
康熙笑道:“倒是不用謝朕,連朕都是多虧你主子娘娘惦記著呢。”
二人又謝過瑩琇,才拿起果叉。康熙怕他們不自在,自己仍是低頭看摺子,瑩琇也起身走到書架前取本書拿在手裡,見是《容齋隨筆》中的一部,所翻的那頁恰好是講的范仲淹做《嚴先生祠堂記》的故事,李泰伯說結尾句“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長……”一句中的“徳”不如換成“風”,後范仲淹聞之,“凝坐頷首,貽欲下拜”。瑩琇低頭掩卷,自己也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兒“徳”與“風”的區別,只覺“徳”也只是好在了含蓄這上頭而已,實在是不解范仲淹為何要“貽欲下拜”,正在出神,聽見傅恆這個內務府總管大臣說到了“和恪公主”云云,遂抬起了頭,康熙也朝她看了看,說道:“給和恪選的這幾處府邸回頭朕再和你主子娘娘參詳參詳,和嘉那是有純惠皇貴妃的身子骨在那兒放著,不得不急著些,也累得你們府上人仰馬翻的。和恪、和貞就不妨從容些。”瑩琇這才聽明白,原來內務府給蘭馨選好宅子了。
傅恆忙躬身應了,和嘉公主與他兒子福隆安成婚沒到兩個月,純惠皇貴妃便撒手人寰,這也著實讓這位乾朝第一宣力大臣心裡為那場婚事抹了把冷汗。
直到他們退下,康熙才說:“難得今兒你用功!看什麼呢?這般魔怔?”
瑩琇緩緩將“徳”、“風”這兩個字的故事說給他聽了,末了說道:“以我之見范文正公的‘徳’字,雖則直白,卻也有直白的好,那個‘風’也只是含蓄了些,似乎……‘徳’字也並不遜多少的……”
康熙笑著看看她:“朕還當是什麼事……你所說的是站在那一句話上看,李泰伯所見卻是跳出了那句話,站在全篇所看的,雲山江水是這天地之間最是浩瀚的。所謂山寓仁,水寓智,這個時候若用‘徳’反顯得不配,小氣了……李泰伯這個一字師做得好!范文正公也是個大度的,才有了這段佳話……
瑩琇也笑道:“阿彌陀佛,多謝多謝!您也是我的一字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