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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切地希望大嬸在遙遠的另一個小鎮,重新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希望鐵路和網路永遠不要通達到那裡,希望他們的平靜安寧的日子,不要再一次被驚擾和粉碎。

但是,我也知道,這很可能只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理想。

現代化的生活像癌症一樣在全球蔓延。

田園牧歌的時代,早就已經註定,要成為不可挽回的過往。

第九百七十一章 鈴蘭花開(上)

(一)

最後一次來冬湖小鎮度假,是這本書快要寫到收尾的時候。

那時候,我已經寫到和高雄一家在北美滑雪基地度假的事情,也開始回憶與風花雪月的短暫交往。

那一次度假,是和我現在的搭檔中村賢一先生、中村夫人和他們夫婦的女兒春子小姐一起來的。

當然,我也帶著我的女兒ann。

我們來到冬湖的時候,還是仲春季節。

我們從旅遊專列火車上下來,就看到滿天的楊花濛濛飛舞,白色的花絮鋪滿了各處道路和小河灣,使得整個冬湖地區,看上去都好像蓋上了一層皚皚白雪。

ann和春子兩個小姑娘聽到河流的聲響就非常興奮,和母親一起,歡呼著沿著河堤跑向河邊。

孩子們這個本真的反應,正好說明了一個事實:

人的身上有大自然的全部因素:只要人有意,便可以和他身外所存在的一切互相呼應。

這個季節的涅爾河,正是它全年最美的時候。白天,它是一條花朵之河,晚上則是夜鶯的歌聲之河。

中村賢一站在森林環抱的火車站上,呼吸著富含負離子的新鮮空氣,閉上眼睛說:“你說得很對,這裡的空氣,流淌著牛奶與花蜜的甘醇芬芳。”

中村夫人說:“怪不得你寫的那些文字,也像抒情長詩一樣迷離優美。這兒,可真是一個寫作者的天堂。”

我說:“日本禪宗曹洞宗的開山祖師,道元禪師,你們聽說過嗎?”

中村說:“當然。他是日本最有名的哲學家之一。”

我說:“道元禪師說過:誰說人的心靈只是思想、意見、想法和觀念呢?人的心靈,指的是樹木、籬笆、磚瓦和青草。”

我說:“大自然就在我們的文字裡,而我們也身在大自然的懷抱中。”

中村說:“閱讀你的文字,總有流水淙淙的感覺。現在知道了,原來,那流水,就是眼前這條河。”

我說:“是的。”

我們跟在孩子們的後面,來到河岸上。

我又一次看到寬闊的涅爾河從因為人們重新灌水而正在恢復勃勃生機的黑色沼澤地上流過。

和我並肩看著這條河奔流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

總有一天,我們這些人,也會如流水般逝去,而涅爾河,依然會在天地之間,如是翻騰湧流。

(二)

我們兩家人在營地安頓下來後不久,森林裡的百花就燦爛地綻放了。

鈴蘭開花在先,野薔薇開花在後。

我們帶著孩子們到森林裡寫生新開放的花朵。

兩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不也是塵世間新近初開的花朵嗎?

我告訴兩個小姑娘:你們看,萬物的運作,全都莊嚴有序,每一種花開花落,全都各有其時。我們要對大自然如此的精妙運作,懷有崇敬景仰之心。

我們鋪著野餐毯,在草地上野餐,我給小姑娘們講以前在這裡來度假的故事。從蘭陵王到槍擊事件,從鄰居家大嬸的菜園子到有關湖泊是大自然眼睛的傳說。

ann那時正開始學原始社會這段歷史,她不解地問我:“媽媽,原始社會那些捕獵為生的人,和現在鎮子上這些來狩獵度假的人,有什麼區別呢?他們都一樣地圍攻和殺生小動物。”

我說:“有區別的。原始人獵殺動物,是生存所迫,而不是為了尋歡作樂。那些土著人在獵食殺生時,都帶著對大自然的謙恭和感恩之心。而不像我們,覺得虐殺其他生命來取樂,是天經地義之事,也不會有任何不良的後果。在這一點上,他們是我們的老師。”

我很想告訴小孩子們,文明是不斷變遷演化的,但它並非一條漸進向上的直線。有些發展,究竟是進步,還是倒退,是不能輕易妄下論斷的。

科技發達和文明進步,有時候不是一個概念。

我始終認為,人心變得更博大、更寬厚、更柔軟、更溫暖、更良善、更自律,這個時候,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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