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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去花園裡那個小池的旁邊。我看著春雨絲絲點點地落入池中。池面上的水花一圈一圈地次第綻放著。我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也是如此動盪難安。起伏不定。
我也常常獨自待在文淵閣的頂層上。我隔著欄杆看著運京王城護城河兩岸婀娜嫩綠的新柳在風中輕輕飄拂,看著遠方坊市間的行人如織,車水馬龍,望著入夜後滿城樓閣房舍的瓦片下輝煌燦爛的燈火。運京,如今也許是這個世界的東方最壯麗的城市了吧。然而,面對這樣的繁榮興旺。我卻覺得心裡有個極其巨大的空洞,無法填補。
日復一日。我感到逼迫。我感到恐懼。在所有的繁盛當中我都看到死亡黑洞洞的眼窩。
(四)
在你一生中的最後一個春天裡,我們繼續天各一方地分離著。我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認識到過:凡塵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死亡追逐著。
我經常看著宮中的妃嬪和宮女們嬉笑遊戲,看著她們盪鞦韆。看著她們行花令,看著她們濃妝淡抹,聽著她們終日不絕的、家常裡短的燕語鶯聲。我感到深深的迷惑,不知道她們為何可以歡笑。我不知道她們為何會有青春。我不知道為什麼一支美麗的頭簪能夠那樣地吸引到她們。她們看不到,死亡的鐮刀,隨時都在她們和她們眷戀的親人的脖子後架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會鋒利地割過來,帶來令人無法忍受的劇烈痛苦。
我不知道這世界有什麼是有吸引力的。萬物都是一片死灰。就算統一了天下,又便如何?漢王劉申,會是這天下的統治者嗎?他不是。這世間真正的統治者,是死神。在死神空洞的眼神下,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沒有價值,沒有什麼可以興奮和誇耀的。一切都會壞朽毀滅,就如同運京附近那無數的古代王朝的遺蹟。
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就算是現今猶在的長城,也會有坍塌風化的一天。
那便是一切偉大、一切轟轟烈烈、一切感天動地、一切辛苦操勞的共同歸宿。
這個世間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我們,都坐在一輛狂奔的馬車上,向死亡的深淵直衝而去,又如同置身著火的森林,炎熱的火焰正在由遠而近包圍而來。我不知道人們何以還能視而不見、自欺欺人地如此歡樂,不思逃離解脫。
(五)
從那時,我就瞭解自己已經患了不治之症。其實,每個人都已經患了不治之症。前面都一樣地有劇烈的痛苦在等著。可是,許多人假裝它是可以忽略的,假裝確定自己明天還一定是活著的。
我覺得,無視死亡的人們,個個都是那麼怯懦而虛偽的。
我無法再假裝它是不存在的了。我再也無法假裝看不見它了。
(六)
“30歲以前的年輕人想不到他自己也會死。他並不是不知道這個規律,必要時還會發表一通人生無常的說教,但是他從不把這件事情和自己聯絡起來,就像6月的炎暑中無法真切地想象12月冰天雪地的日子。”(蘭姆《伊利亞隨筆》)
(未完待續。)
第四百零五章 生公說法臺
(一)
然而,不管怎樣抗拒,春天還是勢不可擋地到來了。
春天來臨的時候,責任也就相隨而至。
為向全國百姓昭示國家重視農業生產,以糧農為國本,表現對農耕勞動的高度尊重,劉申和我,將要前往建立在運京郊外肥沃農田中的祈豐壇,登上高臺,代表全國的男人和女人們,祭拜天地,祈禱一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百姓溫飽,國家富足。祈禱完畢,我們還要親自下田,示範扶犁耕種和播撒春天的糧食種子、棉花種子、蓖麻種子,在田間的丘陵和村社的小道兩旁栽種桑樹。
為了肩頭的責任,我還是不得不把內心的死寂空虛擱置在一邊,跟隨劉申來到春天的原野上,在喜氣洋洋的氣氛當中,與民同樂,共慶春天的到來,同賞整個大地的生機勃勃。
跟著劉申的車駕,我的鳳輦也在內侍、護衛簇擁的佇列中,行進在春天的小路上,道路兩邊燦爛綻放的各色花朵讓黯淡了一冬的視線都變得明亮和鮮豔。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謝雙成深夜歸來報信,我和舅舅同乘馬車,急急忙忙趕往懷州探望突然病發暈倒的你的情形,想起了清明節我們在懸崖上相遇的情形,想起了我們在前往金風寨的路途中,並馬飛馳,掠過無邊無際的油菜花海,驚起無數蜂蝶紛飛的情形,想起離開燕塘關前,你特地帶我去山上看杜鵑花海,在密如驟雨的滿山飛舞的蜜蜂中,向我展示一顆安詳無害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