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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看向胤祚的屋子,那裡有微弱的光亮,看不到裡頭的情形,卻能想象出嵐琪的模樣,心頭一沉,舉步要朝那邊走去,身後卻有小太監疾步而來,李公公喝止後聽了幾句話,趕緊跟過來告訴皇帝:“皇上,納蘭大人沒了。”
玄燁眉頭緊蹙,沒想到納蘭容若真的會死,這麼多年君臣情誼,雖然此時此刻他恨明珠入骨,每天看到明珠都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但他沒想過要讓納蘭容若抵命,可他竟然死了。
“朕知道了。”皇帝稍稍呼吸後,便斂下心內的震驚,再如何痛惜人才,畢竟只是個臣子,怎及得上他失子之痛,怎及得上此刻嵐琪的痛。
環春一路引著皇帝往六阿哥的屋子來,路上輕聲說:“皇上,娘娘今天說話了,說她要去六阿哥的屋子,但也只是這一句話。”
玄燁頷首,徑直進了門,屋內只有炕桌上點了一支蠟燭,搖曳昏暗的燭光下,嵐琪側坐在空蕩蕩的床塌邊,雖然陳設佈置還是從前的模樣,但六阿哥用過的傢俱器皿,早已經全部換成了新的,似乎為了顧及德妃的感受才佈置成原樣,但這間屋子裡再沒有孩子甜甜的氣息,可就連玄燁走進門,都彷彿能聽見兒子從前的撒嬌,一聲聲“阿瑪”,早已刻在他的心上。
嵐琪聽見動靜,稍稍轉過身,這一舉動讓玄燁驚喜,要知道她對周遭的一切毫無反應已經整整半個月,即便有人在耳邊對著她喊話,她也可以完全聽不見,玄燁看到她主動轉過身,不由自主就上來說:“是朕來了。”
嵐琪點頭,起身,朝玄燁福了福身子,整整半個月沒有正常進食,每天靠環春綠珠喂藥喂湯吊著的身子,瘦得讓玄燁不敢多看幾眼,那尖細的下巴,凹陷的雙眼,即便被侍弄得乾淨整齊,也難以掩蓋形容面貌的劇變,昏暗的燭光下不能仔細看,這更讓玄燁揪心。
難以想象那個曾經還拿漢武帝李夫人的典故胡亂開玩笑的人,如今會毫不顧忌在自己的面前展露她的狼狽。
“坐下吧。”玄燁伸手想拉一拉嵐琪,可她卻縮了回去,自己坐到原來的位置,目光亦不知看向什麼地方。
玄燁看著她,胸前似堵了什麼,痛得他難以呼吸。屋子裡靜了好一陣,玄燁開口:“朕明天要去盛京。”但坐著的人只是點了點頭。
“你要不要一起去,朕帶你去散散心,別的人都不跟去,朕就帶你一個人去,嵐……”
“皇上。”久違地再聽見嵐琪的聲音,玄燁恍如隔世,生怕她又不說下去,趕緊先問她,“要說什麼?”
嵐琪神情冷漠,稍稍欠身道:“皇上一路順風,早日歸來。”
玄燁才稍稍興奮一些的神情驟然暗淡,屋子裡又陷入無聲的寂靜,在聽到玄燁的一聲嘆息後,他坐到了嵐琪的身邊。
“皇祖母病了很久,太醫說是心氣鬱結,蘇麻喇嬤嬤說皇祖母是擔心你,一天見不到你,一天就不能舒暢。皇祖母越來越虛弱,可她不讓朕來逼你,甚至連一句勸說的話也不讓說。”玄燁慢慢說盡心事,也不管嵐琪聽不聽得進,“朕答應過你,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有一天能緩過來。可朕害怕等你緩過來,皇祖母已經不在了,那時候朕痛苦,你更痛苦,悲劇只會不斷地延續,何時是個頭?”
這些話,身為帝王的玄燁,即便對著太皇太后也沒說過半個字,不知是覺得嵐琪根本不會聽,還是在她面前不需要掩飾,他說著說著覺得胸前抑鬱稍稍散了,繼續道:“朕已經知道是誰害了六阿哥,可是朕不能殺他為胤祚報仇。這關乎著朝廷的根本,一旦滅掉了一方勢力,朝廷的權利就會失去平衡,會有更多的麻煩接踵而來,甚至依舊把刀刃指向我們的孩子。若是十年前,朕會覺得殺一儆百才能震懾那些畜生,可現在朕冷靜下來,就會想,殺一儆百朕就在明處,往後更加難以看清暗處的他們做什麼勾當;而朕忍下來,就是他們在明處,一舉一動哪怕一點點的心思,都逃不過朕的眼睛。所以……”
“所以皇上要讓惡人逍遙法外,胤祚終歸是沒了,殺了他們孩子也回不來,結果對臣妾來說沒什麼不同,可對皇上和朝廷來說就大不一樣。”嵐琪的目光似乎凝滯在一個點上,語調更是冰冷無情,“這些道理,臣妾每天都想,臣妾每天都等著環春來說,說皇上殺了什麼人,說皇上把哪個壞人繩之以法了,可是一天也沒有等到,而皇上明天就要去盛京,臣妾明白等不到了。”
玄燁怔怔地看著嵐琪,他不曉得該怎麼去想這番話,至少有一點他明白,對於周遭沒有任何反應的嵐琪,實則每一天都聽到了別人傳達給她的資訊,可剛才玄燁,卻對她說了與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