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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瑛笑眯眯地應著:“小時候撒嬌,額娘不看哭臉,越哭越不答應,說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地說,哭哭啼啼算什麼,若是哭鬧額娘要打人的,咱們家的女孩子都不愛哭,您看娘娘她也是。”
嵐琪在旁笑道:“怎麼說得咱們額娘母老虎似的?”又與太皇太后笑道,“您別聽她胡說,年紀小不懂事。”
老人家卻笑:“你們額娘我也見過,是個有涵養有體面的婦道人家,父母言傳身教,好的不好的孩子們都會看著學著,你們姐妹倆能有這樣好的性子,怎不是你母親的功勞?”
嵐瑛甜甜地笑著,小婦人不害羞,大大方方地說:“阿靈阿也喜歡看妾身笑,說他就從沒見過哪個人,笑得這樣好看。”
“你怎麼沒羞沒臊?”嵐琪上來打她,卻被太皇太后護著說,“多好的事兒,難不成你要天天看著你妹子哭?”
屋子裡其樂融融,嵐瑛原就如烏雅夫人說的,是活潑開朗的孩子,之前進宮多少有些拘束才收斂些,而今時常入宮,又經歷這麼多的事,漸漸也成了歷練能幹的小婦人,越發放得開了。
老老少少說會子玩笑話,太皇太后便要休息,打發姐妹倆回永和宮去,說慈寧宮怪悶的,難得姐妹相見,好好聚聚。
伺候太皇太后午睡前,嵐琪卻向她求了個恩旨,老人家本十分猶豫,嵐琪再三保證她絕不會心軟,這才點頭。之後從慈寧宮出來,兩人不急著回永和宮,而是沿著西六宮的路一直往北走,直到鹹福宮門前才停下。
“你早已是鈕祜祿家的人,以嫂子的身份去勸,合情合理。”嵐琪伸手將妹妹的髮髻扶周正,一面擔心地說,“不管你與她說什麼,都不要承諾會解了鹹福宮的門禁,我是不會答應的,方才我許諾太皇太后,你也聽見了。眼下你去見她,除此之外想說什麼都成,要緊的是解開你心裡的結,即便是散散怨氣也好,對姐姐來說,她們哪個都比不上你來得重要。”
“姐姐放心。”嵐瑛爽快地點點頭,也說,“姐姐不讓我來,我也要求您讓我來的,阿靈阿託我了,我知道,貴妃怎麼都是他妹子,他還能念這點親情,說明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如今他們家都明白貴妃沒指望,巴結我才是正道呢。”
“瞧你狂的,可不許得意忘形。”嵐琪到底寵愛妹妹,找人來扔鑰匙進去開了鹹福宮的門,還殷殷叮囑,“別叫她傷了你,小心些,我在佟嬪那兒坐坐等你。”
嵐瑛頭也不回地應著便進去了,腳步輕快神情輕鬆,儼然未出嫁的小姑娘一般,實則卻是被丈夫千嬌萬寵的小婦人的驕傲,她神采奕奕,越發比得鹹福宮裡宮女太監憔悴黯淡。
冬雲聽見外頭有動靜,跑出來怎敢想會是福晉來了,嚇得呆在門前動也不敢動,等嵐瑛到跟前與她說話,竟是雙膝一軟捂著臉哭泣。
嵐瑛望著她,知道害自己小產那些東西是冬雲做的,可她受命於貴妃,也有她的苦衷,姐姐不許她同情鹹福宮裡任何一個人,嵐瑛自己也沒那麼傻,但看到冬雲可憐,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溫和地說:“都過去了。”
等入寢殿,一屋子濃濃的藥味,滿滿擺了一桌的食物,只是沒有動過的痕跡,還有兩碗黑漆漆的藥擱在邊上,嵐瑛伸手摸一摸,已經不怎麼燙了。
“藥給娘娘吃了嗎?”嵐瑛問。
冬雲搖頭,悲慼戚地說:“就快連水都喂不進了。”
嵐瑛嘆氣道:“難為你。”說著走近貴妃的床榻,四五天不進米水,本也不至於要死人,但貴妃心神鬱結滿心求死,境況就很不一樣,她本就纖瘦,這一下更是瘦得有些嚇人。
“妾身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金安。”嵐瑛恭敬周正地行了禮,清脆琳琅的聲音觸動了床榻上的人,貴妃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面容姣好精神煥發的女人。
“娘娘何以病到這步田地,阿靈阿和家人在外都十分擔心,奈何如今不能進宮來看望,今日託妾身求了恩旨來看一眼,還望娘娘好生保養,沒有什麼比身體更重要了。”嵐瑛禮貌大方地說著,明明眼前人害得她失去孩子,甚至可能一輩子無法生育,她卻能以德服人,淡定從容地面對這一切。
便是如此,才叫溫貴妃心中更加抑鬱,為何被害的人能活得多姿多彩,而她卻行將枯朽,不是應該反一反,不是應該她此時此刻得意地望著無助可憐的烏雅嵐瑛,為什麼所有的事在她身上都不能如願?
到現在,溫貴妃仍舊抱怨命運的不公平,卻不想想一切都是她自己給自己帶來的悲劇,她一輩子都在怪別人,卻看不清大部分的痛苦,都是她自己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