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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個死猶戀棧的名聲。家人體會得他的意思,當天便寫好摺子,但延到八月二十才遞。
“他的病到底怎麼樣了?”攝政王載灃問鹿傳霖。
他們是郎舅至親,鹿轉霖每天都要去探病,情況很清楚,蹙眉答道:“危在旦夕!”
“我得去看看他。”
鹿傳霖不作聲,因為他心裡很矛盾。以張之洞的身分地位,臨終以前,不能沒有攝政王視疾一舉,否則面子上不好看。但習俗相傳,一經皇帝親臨視疾,這大臣的病是怎麼樣也好不了的了,監國攝政王如今是實質的皇帝,依此例來說,親臨探視,對病人有害無益。
不過張之洞卻很盼望這恩典。因為他還有些關乎天下至計的話,要勸攝政王,期望被勸的人想到“人生將死,其言也善”的成語,對他的奏諫,能夠重視聽從。
於是八月二十一日那天,先發一道上諭:“大學士張之洞公忠體國,夙著勤勞,茲因久病未痊,朕心時深廑念,著再行賞假,毋庸拘定日期,安心療養,病痊即行銷假入直,並賞給人參二兩,俾資調攝,所謂開去差缺之處,著勿庸議。”
到了中午,攝政王載灃坐著杏黃轎子,由御前大臣隨護,來到什剎海畔的張之洞新居。這是由湖北善後局撥款二萬兩建造,不久以前,方始遷入。張家親屬早就預備好了,將貼著張之洞集句:“朝廷有道青春好;門館無私白日閒”這副楹聯的兩扇大門,開得筆直,杏黃轎一直抬到大廳,張之洞的長子張權在轎旁跪接。請安之後,隨即領到病榻旁邊。
張之洞已經無法起床,唯有伏枕叩首。載灃還是第一次視大臣之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載灃聽張權跪在地上,略略陳述病情以後,望著張之洞說:“中堂公忠體國,很有名望的,好好保養。”
“公忠體國,所不敢當。不過廉正無私,不敢不勉!”
“應該這樣,應該這樣!你好好保養,不必擔心。”一面說,一面腳步已經移動,說完掉身而去。
張之洞瞑目如死,眼中擠出兩滴眼淚,於是閒廢二十年,數月前方奉召入京的陳寶琛,本來回避在他處的,此時到病榻前來探問:“攝政王說些什麼?”
張之洞不答,好一會才嘆口氣,用低得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氣數盡了!”
他將攝政王看成一個“亡國之君”!如果載灃腦子裡有一點點要把國家治好的念頭,當然會問問張之洞,四十年的詞臣,三十年的封疆,豈無一言可以獻替?而計不及此,足見他心目中根本沒有國家二字,監國如此,不亡何待?“我有樁心事,”張之洞又說:“本來想面陳的,如今正好敘在遺疏中了。”
說著,伸出枯乾抖顫的手,向枕邊去掏摸。他的第四個兒子張仁侃侍疾在旁,上前替他將遺疏稿子從枕箱中取了出來,交到他手裡。
“韜庵!”他說:“請你替我提筆,改動一兩處地方。”
陳寶琛沉吟了一下,輕聲答一個字:“好。”
“扶我坐起來!”
等張仁侃將他父親扶著坐起,聽差已抬來一張上置筆硯的半桌,放在床前,陳寶琛隔著半桌,面床而坐,張之洞便斜靠在桌上,白首相併,斟酌文字,兩個人不期而然地都想起了當年在詞林中意氣風發的日子。
“韜庵,你先念一遍我聽。”
陣寶琛點點頭,小聲念著疏稿,念得很慢,可容他隨時打斷,提出意見。
唸到“臣秉性庸愚,毫無學術,遭奉先朝特達之知,殿試對策,指陳時政,拔置上第,備員詞館,洊升內閣學士”時,他開口了。
“我想,”他說:“這裡太簡略了一點,‘特達之知’四字,似乎應該有個交代。”
陳寶琛頷首表示同意。張之洞殿試的策論,繕寫出格,不中程式,已被打入三甲末尾,再無點翰林之望,那知寶洌Т笪�郎停�φ�沃煉�椎諞唬�褥��笥紙��嶸��患祝�紗�捅湮�交āU饈譴�乓丫玫募鴉埃�比揮Ω眯鵒私�ィ�拋鬩員硎靖屑ど疃鰨�了啦煌��
不過敘得太顯露,就會失之於淺薄。陳寶琛一沉吟,提筆添了兩句,“壺公,”他叫張之洞的別號說:“我想這樣子說,‘殿試對策,指陳時政,蒙孝貞顯皇后、孝欽顯皇后,拔至上第,遇合之隆,雖宋宣仁太后之於宋臣蘇軾,無以遠過。’下面再接‘備員詞館’云云。如何?”
“太好了!”張之洞露出好久未見的笑容:“韜庵,你真能道著我的心事。”
再有一樁心事,便是粵漢、川漢兩路的利權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