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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還是他從自己的老東家,如今在絲鎮老家歇假的錦繡堂創始人羅遵憲那裡學來的。當年,羅遵憲靠三張織機起家,沒兩年就在絲鎮老家開起了一規模小小的絲綢店,兼營生絲的購銷,十六歲的關緹就是在這時候拎著一個小包袱走進羅家小店的,當他看到那個身形瘦長的男人第一眼時,那男人銳利清澈的目光讓他彷彿赤身裸體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可是,隨後那男人溫和的語氣以及有別於其他嚴厲刻薄的老闆的做派又為他一件一件穿上了衣服,說實話,他對這個實際上已成了他師傅的男子又敬又畏,奇怪的是,羅遵憲從不曾打罵他,但當他做錯了什麼事時,師傅哪怕僅僅是一句輕輕的責備,都能讓他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下去。後來,隨著年齒見長,當他也成了掌櫃,他感覺到師傅的高深,而三十多年來,他只學到了師傅手段的皮毛,大約連兩成都不到。
他運用這兩成的手段巡視著店堂,情況基本正常,——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個地方,眉毛漸漸的蹙了起來。是的,又是這個大夥計海根。海根眉清目秀,身板也長的漂亮,嘴上的工夫也不錯,可就是往往控制不住一個度。現在他正拿著一匹滯銷的綢匹起勁的在對一個女子說著這個女子穿的並不講究,依關緹的感覺,應該是街坊里弄買汰燒的那種。關緹牢牢記住師傅的教誨,“誠信無欺”才能使生意長長久久。這麼多綢緞莊,做的不都是回頭客嗎?那匹綢緞關緹是知道的,絲質,工藝都沒問題,關鍵在於染色上。染色又分兩種,妻色與妾色,妻色抓色牢,而妾色則易褪色。可是現在,瞧海根的表情,大約又是把這匹綢說得天上無雙,地上無二了。這都是商家最忌諱的。十分的說成十一分,略略的抬高一點,自然無傷大雅,最重要的是推銷的技巧,分寸要掌握的好。
想到這裡,關緹坐不住了。他想應該是他下去說幾句的時候了。可是他剛把樓梯走了一半,就看見大少東家羅晉萍施施然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身材瘦小,青衣小帽的少年。
羅家門裡的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修長,清俊。輪到羅晉萍身上,還應該有三十歲男人的成熟,還有他自己獨特的瀟灑與書卷氣。
一看到羅晉萍,關緹就改了主意。他暫時不去管那眉飛色舞的海根。而是迎著羅大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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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東,老掌櫃和小夥計
“關四叔。”羅晉萍親熱的喚了一聲。
“哎。大少東,您來了。”關緹照老規矩的。
“四叔,我說了好幾十遍了。您是我爹的老人,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不,大少東,這是規矩,東掌之間不敢亂了位次。關四更不敢帶頭破了這規矩。”
羅晉萍見他說的堅定,也就不經意的笑笑,以便把身後的少年推到關緹面前:
“世慶,這是關大掌櫃。”
“大掌櫃好。”
“大少東,這是……”
羅晉萍還是那副瀟瀟灑灑的做派。他不經意的揮揮手:
“他是劉世慶。從今天開始,他就在鋪子裡做個小學徒吧。告訴那些大夥計,別難為他。”
關緹口裡答應,心裡卻略略的有點不快。但是正如今天自己所稱呼的,羅晉萍是大少東,而羅遵憲正將自己的權力一點一點的移交給羅晉萍。羅家一共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二少東羅晉元自幼舞刀弄槍,是城中旗營裡的一名破格提升的副將。三少東羅晉逢是煙花柳巷的常客,秦姬楚娥的班頭,最不愛管店裡的事。剩下個四少東羅晉秀,還在書院裡讀書,將來要考功名的角色,只有羅大少東晉萍是個難相與的人物,不哼不哈頗有乃父之風,叫關緹時常擔心自己的位置是否穩當。
話又說回來,當關緹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後生時,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撲面而來。其實,每一年,商號裡都要來幾個小學徒,這些小學徒都要經過嚴格的相看,試驗才能進號學生意。可是今天羅晉萍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而這個顯然受到大少東特別眷顧的男孩子有一雙特別清澈的眼睛,這雙眼睛是無所畏懼的。他的身材勻稱,身量不高,可是看得出來,他正是抽條子的年齡。
“你幾歲了?”關緹計上心來,問。
“十六了。”
關緹的心裡一咯噔,他也是十六歲進的羅家。
“上過學嗎?”
“上過三年私塾。”
“會打算盤嗎?”
“會,在家我爹教過。”
羅晉萍忽然打斷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