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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對、欠疚的劉曉，覺得沒法面對自己尊敬的老師。這就是他用身體遮擋，不想讓餘老現時見到，卻又願向同事們顯露，將他為之驕傲的盆景作品搬到辦公室擺弄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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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窗臺上從“院落”裡探出牆外的翠綠枝葉和紫紅色的小石榴果實，還是暴露出了劉曉身背後欲遮掩的秘密。餘老瞬間凝神端詳了一下“藝景盆景”，隨後瞟了一眼劉曉。餘啟明望著劉曉因緊張而明顯繃緊肌肉的面部，有些疑惑地轉身至窗前，悄無聲息地端詳了一番這從未見過的盆景。面部毫無表情的餘老，疾步向室外走去，臨出門拋了句：“有點像沙盤。”走了。
在餘啟明看來，中國盆景作品藝術是講究藝術品位的，高品位的盆景是由獨特文化理念，一種藝術內向收斂的審美意識所致。創造出獨特的豐富的藝術語言與細膩、內向、極致的藝術表現形式，因此實現了盆景藝術高貴典雅、崇尚文化的藝術品位。體現在藝術創作層面，其審美標準要表現出自然美、藝術美、整體美和意境美的全方位。達標與否是透過景、盆、托架與題名四位融為一體地共同表達創意，其中任何一方面有欠缺都難實現的；在藝術欣賞層面則強調靜觀孤賞，非大眾藝術展示形式的欣賞習慣，這是好的作品必備的條件。具備這樣特徵的作品還要強調擺設的環境：庭院、園林、廳堂几案，強調文化氛圍的協調；因此構築了中國盆景藝術審美特徵：講內功、講品位、講氣韻、講經典，即作品要有精湛的技藝，無論型、勢、態均精準；要有耐看經端詳的內涵，反映作者的心智所在；要有中國畫論所言的氣韻之美，一種給人以氣勢與韻味的感動；要有經典的技藝，創造出獨到的造型、個性的技法、典型的展示；大凡達到以上要點，以為高品位。於是他在各種場合總在講：觀藝術大師之作往往能從造型、氣勢、色態等方面流露出不同凡響之處。這就是創作者藝術品味的直觀反映，作品可為主人摹神寫像呀
劉曉自從與餘老合編鉅著共事後，他對餘老內心裡對傳統盆景的那份摯愛，有了刻骨銘心的認識。餘老臨出門的一句話，令劉曉從內心的深處感到由衷的愧疚和懺悔。楞呆呆的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像醒過神似地想起了什麼，慌忙抄起桌上的書稿追了出去。當他怯聲怯氣把自己試著寫成的書序文交到餘老手中，眼晴透過近視鏡片直巴巴地企望著餘老，心中充滿忐忑不安和渴望能得到師長的諒解。劉曉所寫的序文題目為：《中國氣派的盆景和盆景的中國氣派》，他心中沒底，擔心題目有點大或不扣題，內容是不是有些發散，還有點張揚了。劉曉少有自信不眨眼地望著餘老，餘老站在辦公桌前雙手擎著默讀著文稿。劉曉企望從表情變化與言詞中窺探餘老此刻的心境。這等待的時鐘，彷彿停滯一般，靜靜地出奇的慢，房間裡的空氣彷彿凝固般沉寂，劉曉備受煎熬似地一分一秒不敢怠慢地注視著餘老的每個細微動作和任何點滴的面部表情，試圖從其中解讀著餘老對文稿的反應，也包括對藝景盆的反饋。
餘老競無表情一氣呵成地默讀文稿，一手擎著稿子目光由上往下移動著，一隻手不經意似在空中稍停滯後，一個輕盈爽快地抖動，將稿子放至辦公桌上。他側過身無語地望著劉曉，餘老臉上漸漸浮出笑容，一雙細眯著眼，長時間地凝視著劉曉。餘老這樣的神態，劉曉只有在餘老見到盆景佳作時才會呈現，一種暗暗的笑，彷彿有些醉意的笑態。劉曉一時摸不到頭腦地變得不知所措了，下意識地用手擦拭著臉龐，怕是臉上有個什麼東西惹得老師這樣的觀注；又用手下意識地扶摸了一下褲子的風紀拉鍊，一切確保無意外後。他才怯怯地衝餘老傻笑了笑，餘老一下用力地拍著劉曉的肩膀笑道：“不錯，寫得不錯。你真的很知道這部書的真諦了。”聽到、見到餘老往桌上丟擲文稿的戲劇性動作和少有動容動情的笑臉和話語，劉曉懸浮的心，一下子落了地。他一下松馳繃緊的面部神經，略顯靦腆又爽快地笑了，其間夾雜著幾分受寵若驚般的不自在。放鬆的神經使臉部肌肉靈活，嘴裡也話多了許多。
劉曉望著餘老讚許、慈愛的目光，心中競有些自恃無恐起來，他想起一直想問卻沒機會的事：就是餘老的一個只在個人藏書或贈別人書才用的印章，印譜內容的由來。於是探究地問道：“您的那個‘秋翁石印’的印章，我注意到刀法很有功底而且從印譜看好像很有說法，一直想問問您是什麼意思，有何出處？該不是借用《醒世恆言》中《灌園叟晚逢仙女》的故事吧。”餘老一聽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後爽朗地哈哈大笑道：“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