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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這樣一些畫是罪惡的嗎?’克勞迪婭用一種平板的聲調輕聲問道。
“西萊斯特把她黑色的鬈髮向後甩甩,笑了起來。‘能想得出就能做得出,’她很快地答道,目光中暗含著某種敵意。‘當然,我們以各種形式的殺害來努力與人類競爭,是不是?’她身子向前傾,拍了拍克勞迪婭的膝蓋。但克勞迪婭只是看著她,看她神經質地笑並繼續說。聖地亞哥走近我們,提出了有關我們在聖加布里爾飯店的房間問題。他用一種極誇張的舞臺動作手勢對我們說那裡恐怕不安全。接著,他說了一個有關那些房間令人吃驚的情況。他知道我們睡覺的那個箱子,在他看來那根粗俗。‘到這兒來!’他站在樓梯上對我說,言語中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近乎孩子氣的天真。‘和我們住在一起,不必這樣假裝了。我們有自己的守衛。告訴我,你們從哪兒來!’他說著,頭低垂到膝蓋上面,手抓著我椅子的扶手。‘你的聲音,我知道那種口音,再說說看。’”想到自己帶著口音的法語,我隱隱約約地恐慌起來,但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他的主觀意志很強,而且有著明顯的佔有慾。他仰頭看著我,那種極具佔有慾的形象每時每刻都在我心中變得愈發豐滿了。而這時候,我們周圍的吸血鬼們談了起來。埃斯特爾說黑色是吸血鬼衣服的顏色,而克勞迪婭那色彩柔和的漂亮衣裙雖然好看卻沒品味。‘我們與夜色融為一體,’她說道,‘我們有一種葬禮的光彩。’這時,她彎腰將臉頰緊靠克勞迪婭的臉頰。為了使她的評論柔和一些,她笑了。接著,西萊斯特笑了,然後聖地亞哥也笑了,整個房間似乎都充滿了那叮噹作響的超自然的笑聲,那些超自然的聲音在塗滿繪畫的四壁間迴盪著,震得那些脆弱的燭火晃動起來。‘啊,可要把這些頭髮卷掩蓋起來了,’西萊斯特撫弄著克勞迪婭的金髮說道。這時我才意識到那早就很明顯的事實:他們全都將頭髮染成了黑色,除了阿爾芒。那黑髮連同那黑衣服使我那紛亂的印象加深了:我們全都是一個模子做出來的雕像。我已無法再更多地強調自己是怎樣地被那種印象攪亂了心緒的。那似乎激起了我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某種我無法完全捕捉到的東西。
“我發覺自己離開了他們,走到了那些狹長鏡子中的一面的面前,從鏡子中我的肩膀上面看著他們。克勞迪婭在他們中間就像顆閃光的寶石,在下面沉睡的那個凡人男孩也會是這樣的。我開始意識到,發覺他們在某種可怕的程度上很陰鬱沉悶:我所看到的地方都很陰鬱沉悶。他們那發光的吸血鬼眼睛令人生厭的千篇一律,他們的智慧也如同一隻生鏽的銅鐘一般。
“使我從這些想法中分神的只有那我想要知道的情況。‘東歐的吸血鬼……’克勞迪婭說著,‘那些可伯的怪物,他們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那是些亡魂,’阿爾芒在隔得很遠的地方輕聲答道,他在用那準確無誤的超自然的耳朵聽著那更多的是內心的沉思而不是低語的東西。屋子裡靜了下來。‘他們的血不同,微不足道。他們像我們一樣地繁衍,但毫無技巧或用心可言。在過去——’他突然停住了。我能從鏡子中看見他的臉。那張臉莫名其妙地僵硬。
“‘喔,告訴我們過去的事吧,’西萊斯特說道。她的聲音尖厲,達到了凡人的音高。她的語調中有某種邪惡的東西。
“而這時聖地亞哥又取而代之,擺出同樣引誘人的姿態。‘對,給我們講講那些女巫的聚會和那種能使我們隱形的藥草吧,’他說道,‘還有那炮烙之刑!’”阿爾芒的眼睛盯著克勞迪婭。‘當心那些怪物,’他說著,眼睛故意先掃過聖地亞哥,然後是西萊斯特,‘那些亡魂們,他們會當你們是凡人,會襲擊你們。’“西萊斯特一陣發抖,蔑視地嘟噥了幾句,那神情像是個貴族在談論與她同姓的庸俗表親。而我正在看克勞迪婭,因為她的雙眼似乎又像剛才那樣矇矓起來了。她突然不看阿爾芒了。
“其他一些吸血鬼的聲音又大了起來,蓋住了整個屋子裡的聲音。他們在交頭接耳地談論夜晚殺人的事,沒有絲毫感情地描述著這個或那個遭遇,其間他們對彼此殘酷的質疑聲不時地如同雪亮的閃電般閃現著:有吸血鬼走向一個在角落裡的又瘦又高的吸血鬼,跟他講不要把凡人的生命浪漫化,不要沒精打采的,不必拒絕做現成的最有趣的事情。他糊里糊塗聳聳肩,說話慢吞吞,然後又長時間呆乎乎地一言不發,他就像是被吸的血噎住了,站在那兒就像是剛剛去棺材裡睡過一樣。然而,他仍待在那裡,被這個長生不死的邪惡團伙,一個遵奉者的俱樂部的壓力操縱著。萊斯特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他來過這兒嗎?是什麼原因使他離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