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木萋萋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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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邊生有少量的鴨舌草，四葉草，海秧，把葉子試探地伸向河心，小心翼翼的樣子，難得成片。但海秧一到塘裡就是另一番景象，常常是鋪滿了水面，長長的蒂像風箏的線洠г謁�Y，綠著一張鴨蛋大小的俏臉盤，油光水亮的，月光照下來，滿塘都是葉片托起的光，好濕潤清涼的月色。怎樣燥熱的心在這裡都會平靜下來，晚風自海秧上吹過，連月光星光都有海秧的氣息，水氣氤氳。

平常日子裡，海秧長得再好也洠в腥順裕瑫�險f她全草入藥，性冷，無毒，消渴，去熱。可作豬飼料或綠肥，亦可栽於池塘內供觀賞，根莖可食用。母親說海秧味澀，除了饑謹年成洠в腥瞬傘５�亦l人喜歡把來做豬飼料，看見她開出一兩朵通黃的小花，趕緊採割，以免老去。因為生長在水裡，不能像麥稻一樣用鐮刀，特別發明瞭一種農具，叫趟刀，有兩尺來長，樣子如放倒的大括弧，括口朝前，中間向外突出的地方安上木把，拿在手上像古代的什麼兵器，奇奇怪怪的，很新鮮刺激。

趟海秧都是響晴的天氣，以便於翻曬。盛夏的中午，大太陽毒毒地曬下來，父親每趁著歇中的工夫，帶上我去趟海秧。野外很靜寂，海秧上都是荒荒的熱意。古人說坎有險，我雖不知道這坎就是水，但看見父親下去，我還是會害怕。水深的塘裡，父親一邊游泳，一邊將手中的趟刀向前用力，割斷莖柄的海秧成片的漂起來，每趟完半邊，父親就將其撈上岸，我幫著拉開來曬，一塘埂都是鮮潤的海秧，水氣森森的，夾雜上來的小魚小蝦活蹦亂跳，我逮住放進帶來的面盆裡，它驚慌地順著盆邊亂擼В�齠�煌ι磣櫻�鏡奶�饋恚���R了我一臉。再次逮進去就安靜多了，而且不停的有新的同類加入，有種叫扁花的小魚身子扁平，眼睛又小又紅，漂亮得心疼人，摘幾朵海花放進去，鮮黃的漂在水盆裡，這是她家裡的風景，一定熟悉的。

海秧曬兩三個熱頭就能收回家了，鋪在場地上用連枷打碎，過篩子篩細，裝進口袋裡壓壓板，多長時間開啟來都有一種清潔的水鮮氣。冬天裡偶有閒情，拿水濾淨了，加一把麥面炕成餅，水糯的香氣裡都是夏天的風光。母親說六零年一小碗全海秧粥要用一張香椿大桌來換，真是金貴，而人的生命遠比傢俱要貴重千金散去還眩齺恚�慫綌s不能眩���蝗~海秧托起的，是人世的藹藹紅塵。黃河邊的沙洲旁，同一種植物在回環的水流裡左右搖敓В�L長的愛情順流而下，千古不絕：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於以採頻

於以採頻

歷代的詩文之中，有青頻，綠頻，白頻之分，比如張籍的“渡口過新雨，夜來生白頻”，於邶的“二月煙波暖，南風生綠頻”，以及張喬的“蒹葭浦際叢青頻”等，其實都是一種植物，就是田字草，我們叫四葉草，書上也叫大萍。古人見此草夏秋開小白花，故稱白頻，那當是個美麗的誤會，頻是隱花植物，屬於蕨類，不會開花。所謂白花應該是孢子果，外面覆蓋白色密毛，三四個圓球狀的孢子果簇在一起，看上去自然像花，連李白也有“綠水明秋月，南湖採白頻”的詩句，也不枉此誤。

《詩經》裡的四葉草長在溪水邊，“於以採頻，南澗之濱。”在哪裡採四葉草？到南山下的溪水邊。這樣樸實的文字，山川人事都在裡面，人類文明裡當沒有比中國的《詩經》更能與世人相親的詩歌，也不能有漢文字的如山如河，看得見浩浩光陰在橫撇豎捺間移動，像草木枝葉上的陽光，這陽光便從一筆一劃裡移到了水面的四葉草上，斜陽流水，綠萍依依，於漫漫的時光洪流中散淡出人世的貞親，山高水長，是這樣的安定，正固。

我鄉下的四葉草大都長在淺溝水田裡，深塘河壩裡不多見。頻是多年生淺水草本，根莖匍匐在泥中，有荇菜那樣線狀的長葉柄，但要更細更柔。青絲絲的浮在水面上，是整潔的女兒綠，一枚一枚都很清爽，這漂亮的漂浮植物疏密都是一幅畫，單是一葉浮於水面也詩意漫漫，像小小女兒眉心的胭脂，只不過在漾漾的水波中淡成了綠色，是《如夢令》裡的景緻。她的滿也不至於堆疊，將水雪藏葉下，而是始終有空隙之美，看得見水的背景，像繡花織錦圖案花枝裡的空氣。莊子說“就不欲入”，親近不要過於深入，距離的美是因為可以透進來風與陽光，人和物就都生在風景裡了。

《酉陽雜俎》有“太原晉祠，冬有水底頻不死，食之甚美”，說明採頻食用。《左傳》說“頻、蘩、蘊藻之菜，可薦於鬼神，可羞（饈）於王公”。所採之頻則供祭祀。我鄉下的田字草已經淡出了她的歷史，安靜地生長在水